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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大帥”,90歲生日快樂!

2023-06-30 16:56:00 《中國科學報》   作者: 見習記者 孫丹寧  

在中國科學院大連化學物理研究所(以下簡稱大連化物所)內,有一位被稱為“何大帥”的研究員,此前人們沿著研究所蜿蜒的道路上下山,總能碰見舉步生風的他。

他是何國鐘——我國知名的物理化學家、中國科學院院士。因氣質卓然、風度翩翩,他被很多人親切地稱為“何大帥”。

2023年5月5日是他90歲的生日。

如今,在大連化物所內鮮少能看見“何大帥”了。已經90歲高齡的何國鐘走路有點顫顫巍巍,但一旦有人提起“分子”“石油”“火箭”等詞匯,他的目光立刻炯炯有神。這背后,是何國鐘將“知足不辱”奉為圭臬的六十余載研究歲月。而一切動力的開端,都來源于他鐫刻在內心的“毋忘國恥”。


何國鐘。大連化物所供圖

小家:南海走出的“小鎮少年”

90年前的5月5日,伴隨著一聲啼哭,何國鐘出生在廣東省佛山市南海區獅山鎮。這里有一個叫獅西沙坳的村落,氣候溫和、四季如春,是富饒的魚米之鄉。

何國鐘的父母有7個孩子,家庭負擔十分沉重。但他的父母崇尚教育,節衣縮食供孩子們去更好的學校學習。孩子們也沒有辜負父母的付出,何家兄弟姐妹中共有5人上了大學。

何國鐘童年時期,正值日本大舉侵華。為了避難,他隨家人暫住在廣東西江邊的一個小鎮上。太平洋戰爭爆發后,日寇沿著西江兩岸向西推進。一時間,小鎮到處都硝煙滾滾、戰炮轟鳴。何國鐘一家人幾乎每天都能聽見空襲警報響起。一聽見警報聲,他們就要迅速躲進防空洞。

有一次,何國鐘和弟弟跑得稍微慢了些,一抬頭,日寇飛機就在他們正上方肆無忌憚地盤旋,他甚至能看到戴著頭盔的飛行員坐在飛機里手握操作桿。周圍遇難同胞的軀體被炸得七零八落,慘不忍睹。

為躲避日寇的襲擊,何國鐘又隨父母逃到附近鄉下。然而在逃亡途中,他們又再次遭遇了日寇,大家只得拼命往山上跑,喘息聲和心跳聲清晰地能聽見。

盡管很多年過去了,但這些慘痛的記憶依然歷歷在目。從那時起,建設祖國的信念便如同一顆小小的種子埋藏在了何國鐘的心中,也成為他在科研道路上“摸爬滾打”、不斷前進的動力。

1951年,何國鐘從廣州培正中學畢業后參加了全國首次統一高考,并順利考入清華大學化工系。在濃厚的學習氛圍中,何國鐘積極探索自己感興趣的科研方向。兩年后,由于全國院系調整,以清華大學化工系為主體,北京石油學院成立,何國鐘進入該學院的煉廠機械系學習。

學習期間,他認識到,新中國成立之初百廢待興,石油生產成為難題,煉廠機械這一專業能發揮很大的作用。在畢業分配填報志愿時,他毫不猶豫寫下了“蘭州煉油廠”這幾個大字,決心去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奉獻青春。

但是,何國鐘的愿望沒有實現。他被分配到了中國科學院大連石油研究所(后更名為大連化物所)。

大國:一寸赤心只為報國

上世紀50年代,何國鐘成為了“石油重殘油流態化焦化的小型密相輸送的雙容器反應裝置研究”項目的負責人。由于實驗所需的原材料匱乏、設備短缺,研究一時間陷入了僵局。如何才能獲得實驗所需的、具有一定粒度范圍的焦炭粉粒呢?

何國鐘和團隊想到了最原始的方法——手。他們將兩噸大油焦塊粉碎后,通過手工的方式一點點過篩,終于得到了合格的焦炭粉粒。有了原料后,實驗順利了起來。經過幾年日以繼夜的奮斗,何國鐘團隊在我國首先研制出固體粒子密相輸送小型流態化雙反應器,出色地完成了任務。

還沒松一口氣,何國鐘立刻又被抽調去了另一個工作組。

上世紀60年代初,根據國家統一部署,大連化物所開展了火箭發動機燃燒的實驗與理論研究。為了國家的需求,何國鐘立刻從石油煉化機械轉向火箭研制方向,參與籌建“火箭高能燃料試車臺”的工作。

當時工作剛剛起步,參考文獻十分匱乏,工作推進得無比艱難。有一次,何國鐘好不容易發現了一篇有關推進劑點火延遲期的文獻,結果里面密密麻麻全部都是法文。何國鐘并沒有沮喪,立馬擠出零散時間學習法語,后面終于大致理解了文獻框架。

后來,何國鐘又成為了火箭燃燒試車實驗的現場負責人。火箭燃燒試車是非常危險的實驗項目,何國鐘和同事幾乎每天都要做一次火箭試車實驗。有一次,他站在火箭噴口面前,因為發動機異常提前點火,火焰噴射而出。而他恰巧往旁邊空地走了兩步,才逃過了這場災難。

在與死神擦肩的一瞬間,何國鐘心里只有一個想法:研究是不是要成功了?

每次試車之后,燃燒后產生的廢氣難以擴散,會一定程度上影響研究人員的健康。然而,為了改進火箭的燃燒性能,何國鐘不顧有害氣體的危害,和實驗人員一起留在現場觀察監測其燃燒后的情況。

經過幾年的艱苦奮斗,何國鐘和團隊終于在火箭燃燒的穩定性、完全性、均勻性三方面實現預期指標。

上世紀70年代,大連化物所有了新安排。何國鐘再一次“轉行”到化學儀器領域,研制燃燒驅動超音速連續波氟化氫化學激光器。

激光器實驗必須使用易燃易爆且毒性很大的化學試劑,強紅外激光的散射會對眼睛造成損傷,空氣中的氣體亦對健康有害。然而,為了獲得實驗數據,何國鐘從來沒說過一個“不”字,每次實驗他都站在激光器旁邊,在開始冒煙的瞬間按下計時器,這樣的實驗每天要做近10次。

就這樣,何國鐘帶領課題組一次次冒著危險突破瓶頸,掌握了超音速連續波氟化氫化學激光器的出光機制,最終在國內首先研制出千瓦級燃燒驅動連續波氟化氫(氘)化學激光器,相關成果1979年獲國防科委重大成果獎二等獎。

1978年,何國鐘又轉頭負責分子反應動力學研究室的籌建和準備工作。他深知基礎研究是高新技術的源泉,全身心投入研究室的建設之中。1990年分子反應動力學國家重點實驗室成立后,他擔任首屆主任。

1991年,何國鐘正式當選中國科學院學部委員(院士) 。

家國:“知足不辱”是人生底色

何國鐘認為他能有今天的成就,離不開家庭的影響和父親的言傳身教。他視“知足不辱”為人生底色,將自省奉為圭臬,要求自己處世謙虛。

“知足不辱”是何家的家訓,由他的父親何景斌親手書寫,要求子女在“知足”的同時還要立志奮斗,不辱祖宗。這幾個字成為何家幾代人知足不奢、勤勉工作的座右銘。

何國鐘在一次報告中闡述了對“知足”的理解:“要知足地對待名和利,如果僅僅為了名利而跟風式地做研究,缺乏自主創新,做出的成果也不會有很大的科研價值;相反,如果做科研是出于對科學問題的好奇心,輔以熱情和創造力,往往能做出有價值的科學成果。”

他也一直奉行著這一理念,以誠待人,對領導、同事、學生一視同仁。

“何老師日常生活中非常謙遜,他曾說過,‘誰會誰就是老師’。”與何國鐘在同一研究組共事20余年的劉建勇說,“如果學生有些觀點他不是很清楚,會立馬‘請教’學生,不會放不下‘架子’。”

多年前,何國鐘和團隊的成果“分子束和激光束反應動態學研究”獲得了中國科學院自然科學獎一等獎。作為室主任及課題組長的何國鐘認為這個獎是集體努力的結晶,在獲獎名單中,他把自己的名字放在了最后。

80多歲的何國鐘參加報告會時,習慣拿著相機并拍攝些什么。“他是怕自己跟不上,有些觀點當場吸收不了,就記錄下每一條學術觀點,回去再慢慢思考。”劉建勇說。

在生活中,何國鐘十分節儉。劉建勇說回憶起第一次見何國鐘時,他穿著一件藍色的夾克衫,這件夾克衫一穿就是二十多年。

這樣一個簡樸、謙遜的人,卻為整個研究組撐起了一方天地。何國鐘經常放手讓學生大膽實踐,并且根據不同的研究方向和需求讓學生們出國深造,深受學生的認可。“我博士畢業論文研究的方向(液相超快光譜)就是何老師鼓勵我做的,并在基礎概念研究上給予了很多幫助。畢業以后,我們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在做相關研究,為我們組開辟了一個新方向。”劉建勇告訴《中國科學報》。

何國鐘謙遜、溫和、寬容的“風格”也在研究組里傳承,成為積累下來的寶貴財富。“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我覺得我們團隊也是一樣。大家像生活在一個大家庭中一樣,哪怕畢業很久,都會懷念在這里的日子。”劉建勇表示。

轉眼何國鐘已90歲高齡,雖已不在研究第一線,但是他依然關心著研究進展。每次和同事聯系,他的“開場白”永遠是:“所里最近怎么樣了?”

“對自己的工作成果除了知足,也要知不足。知不足者才能更謙虛、更勤奮;對待國家任務和工作,要努力作貢獻而不為人后,但是最后成功者,不必是我。”何國鐘這樣說。




責任編輯: 李穎

標簽:石油生產,何國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