頁巖氣革命應該是21世紀最偉大的能源革命之一。提及頁巖氣在美國的成功，人們首先會想到水平井技術和分段壓裂技術的貢獻。的確，這兩項技術在美國油氣行業的推廣和應用極大地解放了油氣行業生產力，使得頁巖氣以厚積薄發之力，從深層次改變了美國的能源結構，對世界能源格局也產生了重要影響。技術固然非常重要，但從深層次看，真正推動頁巖氣技術創新以至于形成革命的則是市場之力。

開啟市場化改革歷程。上世紀70年代以前，美國油氣行業實行政府全面管制政策，價格總體較低，不足1美元/千立方英尺。在低價位的推動下，美國這一時期天然氣的消費一直呈增長態勢，50年代時美國國內天然氣消費量僅1400億立方米，到70年代初已經達到6000億立方米。但是這種供需格局到70年代之后開始表現出弊端。由于價格管制，生產者缺少擴大再生產的積極性，天然氣供應后勁不足，導致70年代美國國內出現普遍氣荒。政府不得已開始氣價方面的改革，放松井口價格管制，并允許生產商直接向用戶提供氣源以減少通過管網運輸的成本。這項措施一度拉升了美國國內天然氣井口價，導致天然氣需求下降。由于配套的改革沒有跟進，加之天然氣產業鏈本身就是個系統工程，僅僅放開井口價對整個產業鏈的優化是遠遠不夠的。美國天然氣供需從70年代開始一直呈下降狀態且持續至90年代。為了扭轉天然氣發展的頹勢，美國的天然氣體制機制改革力度進一步加大，目標直指市場化。這一時期美國不僅放開了井口價、門站價，而且強制推行管網第三方準入，實行運銷分離鼓勵競爭，到1992年美國的天然氣產業運行基本實現了完全市場化。1990年至2000年，恰逢全球經濟低迷、油氣價格低位，美國的氣價包括井口價和門站價總體比較穩定且低位。低氣價刺激了需求增長，由于國內產量增長有限，這一時期美國國內天然氣消費開始增長并進口天然氣。

依靠市場機制拉動天然氣投資。2000年之后，油氣價格隨經濟形勢回暖開始出現較大幅度上揚。受氣價增長影響，這一時期美國的天然氣需求開始出現停滯并略微下降。而油氣勘探開發投資在這一時期受氣價激勵開始大幅增長。數據顯示，2003年美國上游油氣勘探投資達到61億美元，2005年增至100億美元，到2008年增至350億美元；開發投資2003年為257億美元，2005年增至410億美元，2008年增至640億美元。勘探開發投資大幅增長帶動了油氣產量增長，最大的收獲就是頁巖氣革命的爆發。頁巖氣異軍突起影響堪稱猛烈，借頁巖氣發展大勢美國天然氣產量2005年出現增長拐點。恰逢這一時期經濟危機爆發，危機加上天然氣產量增長多期因素疊加影響終止了天然氣價格上揚態勢，天然氣價格重新跌至2000年前后的水平，并一直持續至今。

依靠市場機制保持天然氣發展的韌性。頁巖氣革命這個概念的提出大致在2005年前后，迄今已有10多年。這一時期全球油氣行業發生了很多波瀾壯闊的大事，僅油氣價格的起起落落就對油氣行業產生了較大沖擊。多數資源國面對油價斷崖疲于奔命、忙于應付。歐佩克一會兒限產，一會兒增產；俄羅斯經濟陷入全面蕭條；沙特甚至提出去石油化的發展愿景。更有甚者，委內瑞拉等國家的財政近乎崩潰，無奈之下期望借助于發行石油幣走出蕭條。在一片“狼來了”洶涌喊殺聲中，唯有美國的頁巖氣革命大旗依然不倒。雖然在低油價的沖擊下美國的頁巖油氣企業也有破產，也有失業工人上街游行，但總體而言頁巖油氣產業在前進。EIA的數據顯示，油價在2014年下跌之后，美國頁巖油氣產量出現下降，但下降幅度不大，且很快就出現增長。頁巖油氣產業之所以能夠獨樹一幟，高度市場化運作自是功不可沒。

高度市場化環境下，美國有數以萬計的企業在從事上游油氣生產、中游管輸和下游分銷業務。頁巖氣投資主體多為中小企業，經營機制靈活。面對低氣價，它們創新能力和智慧得以充分釋放，通過抱團取暖、技術創新、要素共享等多種降本方式應對環境波動和價格變化，涌現了很多經典的發展案例。特別需要指出的是，面對較低的油氣價格很多企業在不盈利狀態下依然能夠堅守陣地。這其中固然有美國油氣礦權制度等外在因素約束的影響，但其頑強的生存能力則為根本。

美國天然氣市場化發展經驗有其可圈可點之處。縱觀美國天然氣產業的發展歷程可以發現，市場化是推進天然氣產業可持續發展的終極力量，也是天然氣產業的發展方向。可以從以下三個方面去理解。

首先是天然氣市場的培育對于天然氣產業的發展至關重要。若無市場機制支撐，天然氣產業的發展會受到諸多限制。頁巖氣革命的爆發是技術創新的產物，更是市場化的碩果。其次，天然氣高度市場化并不意味著價格越高越好，而是需要有穩定價格的能力，這也是市場機制的重要組成部分。即便是美國這樣的發達國家，天然氣用戶對價格也是高度敏感。2008年美國國內的天然氣門站價一度沖至9美元/百萬英熱單位。若這一價格保持至今，美國的天然氣需求一定會大打折扣，天然氣產業的發展也斷然不會像今天這般繁榮。頁巖氣革命爆發之前，天然氣價格上揚已經在很大程度上抑制了天然氣需求的增長，但幸運的是美國在這一時期爆發了頁巖氣革命，某種程度上“挽救”了天然氣產業。再次，天然氣強大的供給能力提升是核心。若無頁巖氣革命的爆發及持續，若無眾多頁巖氣企業發展的韌性與堅持，天然氣產業的發展就會缺少壓艙石。頁巖氣產業之所以能夠擔此大任，同樣是借市場之力。

(作者為中國石化經濟技術研究院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