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平朔安太堡露天煤礦作為改革開放初期一個重要的引進外資項目,從談判、簽約、開工到投產,受到舉國上下的關注。1984年,其最終合作協議在北京人民大會堂舉行了簽字儀式。其后開工和投產,《人民日報》和新華社均做了大篇幅報道。
朱玉斌,1986年到安太堡露天煤礦工作,現為安太堡露天煤礦整備隊職工。
●朱玉斌 口述 陶冉 整理
早在1979年1月鄧小平同志訪美時,就邀請了西方石油公司董事長哈默來投資平朔安太堡露天煤礦項目。從1982年到1985年,經歷了3年準備期,1987年9月安太堡露天煤礦才順利投產。
開拓者的艱辛
我是1986年來到平朔的,正好趕在投產前來到了安太堡露天煤礦。當時我26歲,是一名退伍軍人。
平朔的安太堡露天煤礦項目,取得了咱們國家改革開放引進外資的001號營業執照。
我曾拜訪過平朔公司原黨委書記、總經理陳日新。他是平朔的拓荒者,曾為平朔礦區的開發建設立下過汗馬功勞。1982年初,陳日新帶人在當地部隊農場租了幾間舊營房,掛起了一塊“平朔煤礦籌備處”的牌子。當時中方和外方談判還在艱難進行,投資開發合同尚未簽字。1982年6月,各路建設大軍浩浩蕩蕩開進平朔工地。就在此時,國際煤炭價格暴跌,美方趁機要求中方讓步,談判陷入僵局。
合同沒有正式簽字,銀行看不到紅頭文件不給貸款。施工需要物資、材料,各施工單位紛紛告急,工人開不了工資,食堂面臨斷炊。
陳日新每天去找國家計委主任,又是攔車又是闖辦公室,在北京奔波了2個月。最終,國家計委撥款3000萬元,煤炭部撥款8200萬元,才解了燃眉之急。
開拓者是艱辛的。不僅有身體上的奔波,還有精神上的壓力。
當時社會封閉太久了,改革開放之初,對于中美合作的安太堡露天煤礦項目,社會上的“雜音”很多。一些大學生喊出了“還我平朔,還我資源”的口號。有人認為,我們這一代沒有技術沒有能力開采,就應該把資源留給子孫后代開采。
在平朔露天煤礦,因為卡車太大,駕駛座在左邊,向右邊看去會有50多米的視線盲區,無法確定道路邊緣,容易出事。為保證安全,平朔露天煤礦的所有車輛都靠左邊行駛,方便司機師傅確定道路邊緣位置。當時有人知道了,非常不滿。他們說,中國的所有車輛都是靠右邊行駛,怎么在平朔安太堡露天煤礦就要靠左邊行駛?這就是在搞資本主義。
大家都是頂住了壓力繼續干。
外方無法理解的信念
當時,安太堡露天煤礦的領導層面正職都是外國人,副職是中國人,部分技術人員也是外國人。建設之初,工人急缺。平朔專門設立了勞務公司,安太堡露天煤礦需要什么樣的工人,勞務公司就從全國各地招人。
我以前在部隊里開車,開大解放,他們招收卡車工人,我就過來了。來了之后,我先參加了培訓,由美國貝克特公司培訓。
我們培訓的卡車是170D型號的卡車,一次能裝154噸煤,相當于2節多火車皮的裝煤量。可想而知這樣的卡車有多大,光是輪子就3.3米高,進入駕駛室要爬梯子。我以前開的大解放,如果用來拉煤,一次只能拉4噸。
時間緊任務重,大家培訓的時候都很賣力,只用了1周的時間就順利拿到了培訓畢業證書。證書是貝克特公司給的,拿著這個證書,我們在全世界都可以當卡車司機。
拿到這個證書,并不代表著你就能去現場當司機,還有一關——面試。面試官是外國人,雙方溝通要靠翻譯。當時的勞務公司告訴我們,如果外國人問你來安太堡露天煤礦的目的,千萬別說為了建設祖國、建設家鄉,這樣的工人外國人一律不要。
到我面試的時候,果然外國面試官問我為什么要來安太堡露天煤礦,我只好硬著頭皮說,我來就是為了賺錢,賺大錢。結果順利通過,成了安太堡露天煤礦的卡車司機。
上個世紀80年代,我在安太堡煤礦一個月的收入是500元左右,當時鄉里的鄉長、黨委書記,一個月也只有60元左右。
外國人不懂,我們努力工作不只是為了面試時必須說的“賺大錢”,更是為了建設祖國和家鄉。
1991年,安太堡露天煤礦南排土場發生大面積滑坡,門衛室和卡車洗車間都不見了。最可怕的是,滑坡仍然以每小時2米到3米的速度緩緩滑移,水塔有危險。
當時的總工長邸廣仁大喊:“共產黨員跟我來。”不到2分鐘,李先、馬金升、曹金剛、趙海群、邵平等都站了出來,臨時組成了突擊隊。他們輪番上陣,冒著巨大危險在土坡上驅車推土。16個小時之后,滑坡停止,水塔安全。
當時在場的還有一位新加坡人,他問現場的工人們:“給推土機司機多少錢?”工人們說:“一分不給。”那名新加坡人十分驚訝。
辦得比外國人在時還要好
上個世紀90年代初,世界煤炭市場疲軟,煤炭價格暴跌。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外方不愿意再在這里做文章了,1991年,外方撤資了。
在撤資的前半年,他們掠奪式地開采資源。以前我們剝離6車表土巖石,拉出1車煤。到了西方人撤資前半年,根據上層的整體布局,要求我們剝離三四車表土巖石,就得出1車煤。這導致開采比例嚴重失衡,階梯式臺階密密地壓在一起,煤炭開采越來越困難。
外方撤資后,時任國務院總理李鵬鼓勵我們,要下決心把這個礦辦好,要辦得比外國人在時還要好。
在國家的重視下,一批批年輕的大學畢業生們在這里走上了管理崗位。他們吸取了外國人的管理經驗,結合采礦實際,優化開采布局,推行包機管理,安太堡露天煤礦各項工作重新出現了生機。
我1990年當了工長,一干就是22年。明年我就退休了。30多年來,我看到了太多的變化。大家的觀念發生了變化,中國的經濟在飛速發展。
安太堡露天煤礦作為改革開放試驗田,引入外資后發展迅速。以前,朔州的四周都是破破爛爛的,唯獨平朔這里像一片世外桃源:馬路寬闊,人們著裝洋氣整潔,礦上3幢14層高的單身公寓,是朔州的標志性建筑。
現在,朔州周圍很多高層建筑拔地而起了,14層高的公寓樓早就被“淹沒”了。朔州周邊的城市也發展了起來,中國大多數城市都在改革開放的沐浴下發展了起來。相比之下,平朔也沒有以前那樣輝煌了,這說明改革開放的政策普惠了全國各地。
責任編輯: 張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