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記者在黑龍江省雞西市恒山區宏旭豐煤礦門前看到，暗紅色的大門上貼了一張泛黃的紙，上面的通知顯示，該煤礦已于去年正式關閉。在煤礦圍墻外的耕地上，一個塌陷出數米寬的淺坑肉眼可見，遠處，有一群“黑壓壓”的動物。

“那是俺們村的綿羊。”長勝村黨支部書記紀松濤感慨，本來羊毛是白色的，因為采煤污染，羊毛都變成了黑色。這個煤礦還造成村里耕地多處塌陷，房子墻體開裂，成了危房。作為采煤沉陷區，村子已計劃整體動遷，448戶村民如今還剩181戶，他們將來會全部動遷。煤礦給村里耕地造成減產，涉及約150畝。

2018年，在黑龍江，像宏旭豐這樣被關閉的煤礦還有很多。根據黑龍江省2019年政府工作報告，該省去年淘汰關閉小煤礦245處，退出落后產能1483萬噸。

這也是該省一次力度空前的煤炭行業淘汰落后產能、化解過剩產能專項整治行動。2018年6月起，在雞西、雙鴨山、七臺河、鶴崗地區（以下簡稱“四煤城”），黑龍江檢察機關開展了小煤礦關閉整治公益保護法律監督工作，對387個小煤礦進行“全覆蓋”調查。

給相關部門敲響警鐘

黑龍江省有29個縣市蘊藏煤炭，含煤面積約8萬平方公里，其中，“四煤城”年產量15萬噸以下的小煤礦有387個，小煤礦產能落后且存在重大安全生產隱患。

據赴雞西調查的黑河市人民檢察院副檢察長魏慶林介紹，雞西市小煤礦非常多，他們的目標礦是127個，工作量很大，通過現場詢問、調閱行政執法卷宗、實地調查，發現有36個煤礦企業存在涉嫌非法占用農用地問題，有91個煤礦涉嫌污染環境，行政執法和監管部門存在不依法行使職權或者不作為問題。

在雞西市煤炭生產安全管理局黨組書記、局長孫文遠看來，檢察機關對行業主管部門不依法行使職權或者不作為問題進行監督調查，給相關部門敲響了警鐘。

雞西市人民檢察院公益訴訟辦案組副組長姜東亮舉例說，省檢察院小煤礦整治專班查辦的某公司下屬煤礦違法侵占林地案件移交到雞西市人民檢察院，他們負責后續開展公益訴訟，監督行政執法部門整改履職。該公司下屬3個煤礦非法占用林地8.7公頃，雞西市人民檢察院向相關林業部門下發了檢察建議。

林業部門回復了整改情況：一是責令3個煤礦停止侵害行為；二是責成該公司今年6月前恢復植被，補種樹木；三是已把3個煤礦違法占地行為移交公安機關，目前已經立案。

“如何判斷行政機關是否履職到位，一是看能不能把危害社會公益的違法行為制止，二是看公益有沒有得到有效保護，三是看法律法規賦予行政機關的手段是不是用盡了。”最高檢第八檢察廳專職副書記時磊分析說，行政機關是維護公益的第一道防線，而檢察機關是國家法律監督機關，是公益保護的最后一道屏障。如果行政機關不履職亂作為，造成公益危害，檢察機關運用法律監督手段來督促其正確履行職責。

雞西市委書記張常榮表示，雞西市因煤而興建，煤炭給城市帶來了經濟的發展、百姓的就業，也帶來了安全生產和生態保護等問題。檢察機關抓住人民群眾最關心、最直接的利益問題，通過開展專項工作，辦理一批涉及生態環境、侵害公共利益的案件，保護了這座城市的藍天碧水，也促進了煤礦整體行業的監管，以及地方政府部門的依法行政，推動了雞西轉型發展。

一步一步丈量每一個小煤礦

在此次關閉礦井過程中，跟檢察機關打過多次交道的黑龍江省七臺河市寶泰隆礦業公司總經理劉樹江，對檢察官的工作作風印象深刻。“有一次，查礦井排水去向，我說水流入下水井中了，可檢察機關讓我必須出示管道圖，必須去實地看。當時這個下水井蓋已經20年沒動了，但他們要求必須打開看。”

參加此次專項整治的哈爾濱專班負責人、哈爾濱市人民檢察院副檢察長孫長國回憶，“當時，我們的調查人員頂著烈日，一步一步丈量每一個小煤礦”。

七臺河市地方小煤礦在“四煤城”中數量最多，生產安全等問題復雜。然而，煤礦找不到，成為專班面臨的第一道“坎兒”。七臺河市的小煤礦多數在比較偏遠的地方，沒有街道門牌，導航軟件搜索不到。單憑調查組掌握的信息，無法找到各個煤礦的準確位置。

孫長國分析，煤礦企業占地情況國土部門最清楚。經溝通，國土部門主動提出開展實地測量。專班選派17名調查人員與國土部門14人，根據轄區范圍組成7個聯合調查小組，借測量之機分赴各小煤礦進行實地調查。

通過成立聯合調查組，有了當地國土部門這個“活地圖”，專班人員以測量的名義找到了煤礦，進入礦區實地調查，獲得了珍貴的第一手資料。

據統計，針對“四煤城”387個小煤礦“全覆蓋”的調查，黑龍江省人民檢察院抽調業務骨干130人，組成4個工作專班，異地用警，各專班共審核有關文書資料2.5萬多份。按照“一礦一卷、一部門一卷、一案一卷”的調查設計，形成卷宗652卷。

走出“龍江公益檢察模式”的特色路

去年11月，黑龍江省人民檢察院將157冊違法違規問題卷宗和19冊涉嫌犯罪問題卷宗，依法分別移送移交給紀委監委和公安機關。

一個月后，“四煤城”檢察機關針對土地資源和生態環境等監管領域的相關行政機關違法行使職權或不作為，致使社會公共利益遭受侵害的6件典型案件開展公益訴訟，并同一時間、同一程序公開宣告檢察建議，督促行政機關依法履職。

在黑龍江省人民檢察院黨組書記、檢察長高繼明看來，黑龍江省檢察機關按照最高檢領導的指示和省委、省政府領導的要求，全面貫徹檢察公益訴訟作為督促之訴、協同之訴的監督理念，堅持“小切口、大作為”，積極投身全省煤炭行業淘汰落后產能、化解過剩產能專項整治工作，打出了問責監管失職行為、打擊犯罪行為、恢復公益損害“三位一體”的組合拳，走出了“龍江公益檢察模式”的特色路。(記者王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