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電“圍墻”

6月上旬，我來到內蒙古輝騰錫勒草原，考察那里的風力發電場。

輝騰錫勒是中國最早開發風電的地區之一，目前已有七家公司在那里“跑馬圈地”。寬闊的草原上，風力發電機的葉片連成一片，看上去頗為壯觀。各家風電場之間并沒有“圍墻”，只能通過貼在高聳的風機柱上的公司名稱將其區別開來。

不過，內蒙古這些風電場面臨一個尷尬局面：后半夜風大，正是發電的好時機，部分發電機卻經常被閑置。原因很簡單：內蒙古內部的電力市場消化不了這么多的發電量。特別是在冬季采暖季節，由于居民采暖主要來自火電供熱機組發電產生的熱量，電網公司更是不得不“壓風電保火電”，以保障供暖。嚴重的時候，風電機組不得不全部停運。

今年4月，內蒙古蒙西電網自稱頂著壓力在供暖末期提前停下200萬千瓦供熱機組，以支持區內的風電機組上網，從而使4月的風電上網比例達到11%。之前中國電力[1.68 -0.59%]科學研究院曾論證，內蒙古電網風電承受能力約為10%。但截至2009年年底，內蒙古蒙西電網接入風電裝機容量已達430萬千瓦，占到電網最高供電負荷的27.6%，居各省之首，可以說潛力暫被挖到極致。

因此，對外輸送多余電力，幾乎是惟一的選擇。內蒙古電網現有兩條500千伏向華北電網輸送電力的通道，但實際輸送能力僅為高峰390萬千瓦，低谷250萬千瓦，遠遠不能滿足需要—國家能源局已經批準內蒙古東西兩個千萬千瓦級風電基地規劃，到2015年，內蒙古風電裝機容量將達到3000萬千瓦以上。

內蒙古電力公司人士透露，2007年，華北電網曾組織相關設計咨詢機構，論證建設蒙西電網到河北南網通道的技術可行性方案。國家電網當時表態可以建，但時至今日，這一通道尚未立項開工。

風電發電量在本地區不能消納，并非內蒙古獨有的現象，西北其他幾個省份也存在類似問題。但新疆和甘肅等省份已立項開工數條至華北、華東的輸電通道，惟獨內蒙古進展緩慢。

內蒙古電力公司是“廠網分離”改革后產生的三大電網公司之一，也是全國惟一的獨立省級電網企業，但建設輸電通道的所有權益，如立項權、建設權、管理權、維護權和監督權等，基本上掌握在國家電網手中。

2009年6月，原隸屬內蒙古電力公司的蒙東電網整體劃轉給國家電網統一運營。據說，蒙東電網并入國家電網后，與東北電網聯網，解決了大容量機組并網問題。2009年，蒙東送電量同比增長24.5%，蒙西送電量卻只有1.8%的增長率。

提升風電比例，本是低碳發展途徑之一。內蒙古風電成本據稱已下降到每度電0.46元，而內蒙古采用直流特高壓通道，輸送到廣州的測算成本約為每度電0.1元。二者相加，每度電僅比南方火電上網電價多出4分錢。若考慮到煤炭運輸和燃燒帶來的成本和污染，內蒙古風電已具備與火電競爭的能力。

內蒙古的風電不僅僅是內蒙古人的風電。在內蒙古電力公司總經理張福生看來，若不建立全國電力市場消納風電的機制，不解決邊遠地區風電送出通道問題，無疑是把風電這個剛出生的孩子遺棄，或者說是給剛剛出土的風電幼苗壓上一塊大石頭。

早在五年前，歐洲風能協會發表的“歐洲大規模風電并網研究”報告，就總結出這樣一個經驗：關于電網中可再生能源所占比例上限，是一個經濟和監管問題，而不是技術問題。風電發展的主要障礙，并非風電的不穩定性，而是既不自由、也不公平的電力市場，以及懼怕新技術的傳統思維和行為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