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2030年前實現碳達峰到2060年前做到碳中和,我國已經明確了未來能源環境治理的發展目標和愿景。很多業內人士為我們國家提出這樣的目標和愿景感到震驚,因為從碳達峰到碳中和,西方發達國家至少要用50-60年的時間,我們國家在30年內真的可以做到么?國際能源網《高端說》欄目組帶著這樣的疑問采訪了國家氣候戰略中心首任主任李俊峰先生,希望通過與他一對一地交流,了解我國能源革命發展的大勢。
作為長期從事能源環境政策研究的李俊峰來說,似乎對我國提出碳達峰和碳中和的目標早有預料,對此他沒有感到絲毫驚訝,作為中國能源發展政策制定的直接參與者以及我國能源結構調整的見證人,他認為我國提出這樣的目標并不讓人覺得意外,因為我們國家是《巴黎協定》的倡導者和締約方,理所當然的要為實現《巴黎協定》提出的控溫目標而努力,正如習近平所說,應對氣候變化《巴黎協定》代表了全球綠色低碳轉型的大方向,是保護地球家園需要采取的最低限度行動,各國必須邁出決定性步伐。現在最緊迫的問題是提高認識和轉變觀念。能源革命方興未艾,并不是靠喊句口號那樣簡單,能源革命的上半場究竟要干些什么,李俊峰早已了然于胸。
1、國際能源網《高端說》:您認為我國承諾到2030年實現碳達峰,2060年實現碳中和目標,當前面臨的亟待解決的難題是什么?
李俊峰:習主席做了兩個重大的宣示,一個是我們國家努力爭取在2030年之前實現二氧化碳排放達峰,并且盡最大努力到2060年之前實現二氧化碳中和。這是一個宣示性的內容,第一個就是一個明確的目標,第二個是一個發展愿景。對于目標和愿景來說,要以不同的認識加以區別。目標是必須要實現的;愿景是我們要認真去思索其實現的路徑,以及制定路線圖的。而當前最緊迫的任務則是要轉變一個觀念。
2014年,習近平總書記主持召開中央財經領導小組會議時就推動能源生產和消費革命提出五點要求,即后來我們常常提到的“四個革命,一個合作”,我們稱其為能源革命的“五大任務”。人們都記住了“四個革命,一個合作”,卻沒有記住能源革命的目的是什么!習總書記說得很清楚,就是要逐步擺脫我對化石能源的依賴,特別是要減少對煤炭的高度依賴,高資源消耗、高能源消耗的發展模式不能再持續下去。如果對能源革命的目標都不明確的時候,人們在做這件事的時候就不會是一個自覺的行動。
2015年習近平主席去青海考察,曾經題詞“光伏產業大有可為!”,實際能源行業對此知之甚少。2017年“十九大”習總書記作報告時提出一個能源的戰略方針“清潔、低碳、安全、高效”,可是當時的能源企業強調清潔、能源低碳發展大家提的少之又少,甚至到2019年還有人在強調火電裝機一定要做到多少萬千瓦。人們從思想上并沒有真正意識到要清潔、低碳,甚至在電視臺充斥著各種煤炭企業的廣告。習近平主席在寫給山西太原低碳能源發展大會的賀信中間有一句話:“能源低碳發展關乎人類未來!”我們又有多少人聽進去了呢?一個很重要的東西,就是大家應該認識到應對氣候變化的重要性,我們不能一次次地忽視大自然的警告,這種不可持續的發展模式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2、國際能源網《高端說》:傳統能源和可再生能源似乎已經站在了對立面上,形成劍拔弩張的局面,對此您對這兩方有何建議?
李俊峰:用“劍拔弩張”來形容有點夸張了,其實大家都在學習、都在領會。我國新能源行業在領會、在學習,傳統能源行業同樣如此,面臨新的形勢怎么調整自己。從二氧化碳達峰的角度看,早在2014年我國在《巴黎協定》磋商的時候就已經制定了二氧化碳達峰的目標,當時的提法是:努力爭取2030年左右達峰,并盡早達峰。當更早的時候,國家組織過一次“中國2050年低碳發展宏觀戰略研究”,就已經提出了達峰的路線圖,即就行業而言,工業要率先實現碳達峰,給交通運輸業、建筑業這些其他的行業的發展留出空間來。就能源類別而言,煤炭消費要率先達峰,為非化石能源發展留出空間。就地區而言,東部發達地區要率先達峰,為中西部區的發展預留空間。
2016年,當國家正式向聯合國提交自主貢獻的,明確的達峰和非化石能源占比的要求,但是這項工作只是納入國家整體的發展綱要,尤其是非化石能源占比,已經作為約束性指標,放在國民經濟發展規劃(計劃)綱要里面了,但是二氧化碳達峰目標還是非化石能源占比目標都沒有對企業和地方政府提出明確的要求,只有中央一個積極性,連某些部門都不積極,比如“十三五”綦江風能太陽能發展超出了規劃目標的底線,在一些部門眼里就成了“問題”。但要實現達峰的目標和碳中和的愿景,現在需要方方面面行動起來,不能只是中央一個積極性,而是充分調動中央各個部門、各級政府、各個企業,乃至所有的消費者,都要行動起來。最近韓正副總理在此前一次會議上明確指示,要按照2030年碳達峰、2060年碳中和的目標制定應對氣候變化的規劃,盡快啟動碳市場,將各項工作納入到“十四五”規劃中去。各行各業都需要按照這些要求部署各自的工作。
3、國際能源網《高端說》:想要實現2030年二氧化碳達峰、2060年二氧化碳中和的目標和愿景,“十四五”期間對能源規劃應該進行怎樣的調整?
李俊峰:具體的調整方案我不便細談。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我們要分門別類的對不同行業進行指導和規劃,我們不可能到2030年全國步調一致地實現二氧化碳達峰,不可能所有行業同一天實現達峰,所以還是需要分門別類地進行指導。需要率先制定煤炭率先達峰的日程表和路線圖,煤電行業同樣如此。對于煤制油、煤制氣這樣高碳排放行業要加以限制。煤炭達峰了二氧化碳才可能實現達峰。
無論是傳統能源還是新能源都需要心平氣和地沉下心來去學習一下習近平總書記的能源革命的思想,傳統能源不用呼天搶地,因為你們還有40年的時間去實現轉型,新能源也不要興高采烈,因為你們的任務會更加艱巨。
4、國際能源網《高端說》:很多新能源企業得到關于碳達峰和碳中和的消息都奔走相告,因為真正感覺春天到了。為什么說他們的任務會更艱巨呢?
李俊峰:此前風能大會發表了一個《北京宣言》就是要每年實現風電裝機5000萬千瓦。風電裝機并不是想做多少就做多少的,而是能做多少才能做多少。風電此前裝機最多的年份不過3000萬千瓦,歷史上從來沒有哪一年的風電裝機達到5000萬千瓦的。所以新能源不能操之過急,因為這不是百米跑的沖刺,而是一場長達40年的“馬拉松”。
現在我們很多人看到的是對風電、光伏行業的重大利好,卻沒有看到他們的重大責任和壓力。可以試想一下,目前非化石能源的占比只有15%多一點,可再生能源占比還不到15%,要在2060年實現碳中和必須要讓可再生能源在2050年實現60%以上的占比,這是一個什么概念?未來30年的時間,可再生能源占比要增長45個百分點,平均算下來以后可再生能源占比每年要提高1.5個百分點。但過去若干年的時間里,我國可再生能源的占比平均增長只有0.3到0.8個百分點,一定要有年份高于1.5個百分點后續才能實現目標,而且是一直持續下去的,這是一個非常偉大而又艱巨的任務。對于可再生能源來說,這是一個利好,更多的還是一個挑戰,我們要做好準備迎接這個挑戰!
目前可再生能源行業要做努力,因為沒有艱苦卓絕的努力是做不到的,我們需要先想一想,怎么去把可再生能源發展起來,更快、更健康、更穩定的發展起來。這個過程中需要協調哪些矛盾、解決哪些困難,把這些問題做好,速度就不會成為大的問題了。如果很多問題都沒有解決的時候,預設速度是沒有意義的,試探目標也是沒有意義的,比如風電行業等到明年又能做4000萬千瓦,再說后年我可以做到5000萬千瓦,逐步地提高力度,而不是空喊口號。
5、國際能源網《高端說》:曾經有業內人士提到過要實現風光水火儲一體化和源網荷儲一體化。對于這“兩個一體化”您怎么看?
李俊峰:兩個“一體化”實際上是一個技術選擇的問題。應該讓企業去做,而不是政府來做。源網荷儲本來就是電力行業的工作,這是電力必須要解決的問題。電源和負荷就像兩個不聽話的孩子,想要他們能玩到一塊兒,就要找一個玩具,這個玩具就要有一個平衡點,找到這個平衡點,不僅僅是技術問題,也是體制機制問題。我們國家實際早就實現一體化了,但是卻沒有解決體制和機制的問題。
我們經常把當地沒有消納能力作為制約一個地方發展新能源存在障礙的措辭,我們沒有想到如何讓中西部地區的資源優勢變成經濟優勢,不是讓其當地消納,而是讓東部發達地區使用新能源。
2020年我國可再生能源占比達到15%,但東部地區的省份只有廣東省達到了,山東省的可再生能源占比不到5%,遼寧只有6%到7%之間,浙江、上海好一點稍微好一些只有10%。如果我國東部各個省份的可再生能源占比不要說達到青海和云南的水平,就算是達到寧夏自治區的水平,那么我們就可以實現2030年碳達峰的目標了。但是目前無論是達峰,還是提高非化石能源占比,都是中央在積極推進,沒有給地方施加壓力,所以就沒法打破省間壁壘。以山東為例,本來可以通過特高壓通道,從吉林、內蒙古等地調度當地清潔能源電力,但因為存在省間壁壘問題,卻做不到這一點。所以說政府要解決好體制、機制問題,只要體制機制問題解決,技術問題就可以交給市場去解決,這樣很多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6、國際能源網《高端說》:您認為針對碳達峰和碳中和的目標和愿景,我們國家應該怎么進行能源結構調整?
李俊峰:不論是碳達峰還是碳中和,我們要逐步減少對化石能源的消費。首先推動煤炭消費達峰,然后逐步減少;接下來就推動石油達峰,然后是使用量逐步減少;再接下來就是推動天然氣達峰,然后實現天然氣用量逐步減少了。這個大體上我們做了初步測算,如果到2060年碳中和的話,2050年我們的非化石能源替代必須超過60%,甚至是70%。對于不得不使用化石能源的時候,我們要使用碳捕集和碳封存的技術來解決這些問題。作為一位能源研究的工作者,我并不是只鼓吹可再生能源,我對所有能源都是一視同仁的。雖然我批評過煤炭,但我是這樣說的,煤炭是我們的穩定器和壓艙石,但它也是能源轉型最大的阻力。所以說搞化石能源的同志們要有一個很好的心態、很包容的心態,服從國家能源轉型這個大局,對可再生能源的發展,不僅要扶上馬還要送一程。送一程是指在儲能技術還不能經濟化運行的時候,我們的電源調節還需要煤電支持。即使未來,也許也還需要一些非化石能源,但是化石能源也要做到“近零排放”,這個近零排放不僅僅是污染物,還要包括二氧化碳排放。
中央在“十三五”規劃初期就希望把當時9.7億千瓦煤電的一半改造成靈活的調峰電站,但結果只完成了10%左右,其中的原因并不是技術問題,而是機制問題。參與調峰的電站和普通電站沒有本質區別,價格上沒有激勵機制。下一步我們就要從價格機制上入手,加快煤電這種靈活調度運行的技術改造,并且要把它改造成有競爭力的煤電。
7、國際能源網《高端說》:您認為煤炭清潔利用的方向應該是什么?您認為把煤炭作為戰略資源儲備的可能性有多大?
李俊峰:媒體和專家對于煤炭儲備是一種誤導。曾經有媒體報道日本從中國進口大量煤炭填到海里存儲,我們權且不說這個報道的真實性。但煤炭挖出來堆放在那里三五個月就有自燃的風險,存放三五年的熱值就會大幅降低,三年之后,5000大卡的熱值就會衰減到兩三千大卡,十年以上可能就是一堆垃圾。
煤炭很難作為能源儲備來利用,煤炭未來的發展有四個方向。第一個方向是現在一定要做到清潔化利用,因為我們煤炭占比接近60%,發電量里面接近70%是煤電,所以我們首先要清潔化。第二個方面煤炭要做到低碳化。做CCS或者CCUS等。第三個方面是煤炭更多的是作為一種化工原料,而不是能源。可以做煤制烯烴、煤制甲醇等,不要把它作為能源來利用。第四個方面是煤炭還可以作為可再生能源調峰的電源,支持可再生能源發展。總而言之是要將煤炭的用量減下來。
8、國際能源網《高端說》:2060年實現碳中和是不是意味著那時的環境要求一點兒二氧化碳排放都沒有呢?碳中和與零碳的概念是否一致?
李俊峰:碳中和不是零碳。碳中和是要求一個國家或地區人類活動產生的二氧化碳和大自然吸收的二氧化碳是相平衡的。
地球是目前為止唯一一個適合人類生存的星球。這個星球有一個大氣層,大氣層有溫室效應,保證大氣水循環系統,溫室效應還有一部分保溫的作用,也不會太冷也不會太熱。大氣層不能太厚也不能太薄,所以我們要保持這個大氣層動態平衡,所以也需要一定的二氧化碳排放。
現階段,我們要努力把化石能源消費減下來,二氧化碳排放才減下來,減不下來的部分要努力想辦法讓其清潔化、低碳化,還有一部分化石能源要保持正常的使用。所以我們在做煤炭發展路線圖的時候要科學地分析,不能盲目跟風,也不能搞“一刀切”。
正如謝克昌院士所講的,我們要無差別、無歧視地對待所有的能源品種。只要符合清潔低碳要求,都是好能源。可再生能源如果做不到清潔低碳的時候就不是好能源,比如風機破壞生態環境了、光伏裝在了不該裝的位置一樣不是好能源。可再生能源不要認為自己是時代的寵兒就可以為所欲為。
9、國際能源網《高端說》:您認為提高非化石能源消費占比以此實現我國2030年碳達峰、2060年碳中和的目標過程中,非化石能源怎樣解決其自身存在間歇性和消納的短板?
李俊峰:我認為這主要是一個機制問題。首先發展非化石能源來取代化石能源,這是大勢所趨,這是能源革命的目的。發展非化石能源一是要符合中國的國情,我國有大量的戈壁荒漠,可以大規模的發展可再生能源,也有大量開發分散式能源的潛力。我的想法是集中發展和分散發展相結合,在不同的階段各有側重,現階段是以分散式為主,未來的發展要以集中式為主。集中式發展最重要的一點是打破省間壁壘,實現跨區消納。分布式發展就要調動地方的積極性,比如說廣東和山東作比較,其他方面廣東都比山東先進,但是在發展可再生能源問題上,廣東落后于山東,山東光伏、風電裝機已經超過4000千萬千瓦,廣東只有不到1000萬千瓦。而同等人口規模的德國,光伏風電裝機已經超過了1億千瓦時,我們的非化石能源發電裝機可以超過1億千瓦只有有20多個省份,因此發展分布式能源大有可為。
未來實現高比例的非化石能源,就需要大力開發西部北部的風能太陽能資源了,這樣就必須實現跨區消納。跨區消納有三個高度。一個高度是推動我們國家的能源轉型,實現二氧化碳達峰和二氧化碳中和。第二個高度就是幫助我國西部的經濟發展,利益共贏的理念應該建立起來。第三個高度就是要想到人類命運共同體,我們要有一個信念,中國的二氧化碳不達峰,全球不可能實現二氧化碳達峰,中國不實現碳中和,全球也無法實現碳中和。如果我們可以做成一個碳中和的樣版來,那些后來發展起來的發展中國家也可以學習中國的碳中和經驗,那時我們可以驕傲的告訴別人,中國一個煤炭占比接近60%的國家,都碳中和了,別的國家還有什么難處?這就是我們的中國方案!
10、國際能源網《高端說》:您認為電力市場化改革對于擴大新能源消費占比會起到什么樣的一個作用?電力市場改革應該怎樣進行下去?
李俊峰:提高可再生能源占比不能通過市場化的方式。歐洲的電力市場是服務于可再生能源消納的。因為他要求可再生能源發電全部上網,沒有棄光棄風的問題,只有在不可抗力的情況下才能棄風、棄光。所有的能源都要為可再生能源發電讓路。國外在滿足可再生能源全部消納的情況下才開始對其他能源競價。我們國家定了一個叫做“保障小時數”,保障小時數之內的全額收購,按照國家規定的電價,保證小時之外的那部分實現競價上網。針對增量的部分競價的價格就會很低,比方說在甘肅就會出現幾分錢的煤電,幾分錢的風電,幾分錢的光電的情況。這不是符合能源轉型的電力市場。沒有百分百可再生能源消納的情況,建立這種競爭性的電力市場不利于非化石能源的發展,也不利于能源轉型。
我的一個觀點是電力市場化改革要服務于能源轉型的大局。電力市場化改革要推動非化石能源占比不斷的提高這樣一個大的目標。在技術可行的條件下非化石能源全額上網,在這個前提下再提建立競爭性的電力市場,這樣煤電靈活調度就有經濟意義了。
11、國際能源網《高端說》:有人說新基建、5G業務會給我國帶來新的用能高峰,不利于我國控制碳排放,對此您怎么看?
李俊峰:這是事實,就是我們的新基建,特別是我們的大數據中心是增加用能需求的。我是提了這么一個觀點,所謂的新基建,也要回答二氧化碳排放達峰和碳中和的問題。現在的新基建壽命至少30年或者更長,就要考慮碳中和的問題,現在建的數據中心就必須要圍繞碳中和的目標去建設。在各行各業都圍繞碳中和去對標發展的時候,新基建也不能例外,做不到碳中和就算不上新基建。
12、國際能源網《高端說》:您對我國未來能源產業的發展,你有怎樣的一個預期?
李俊峰:能源轉型的難度很大,但是也有很好的動力和目標,并且已經有很成功的經驗。我國從2013年到現在,平均每年煤炭消費減少1.7個百分點,我希望以后每年都能減一到兩個百分點,這樣堅持20年我們的煤炭消費占比就會減少到17%這樣一個世界平均水平,如果堅持30年,我們碳中和的目標就會變為現實。我們要明確任務、直面困難和挑戰、不斷前進、持之以恒,就像習總書記說的那句話,要“久久為功,滴水石穿、鍥而不舍”。這是對所有能源企業、能源行業同仁們的一個期望,就是大家要用水滴石穿的精神和鍥而不舍的精神,不斷地去改進、不斷地去革命,不斷地去改變,我們的目標就能實現!
責任編輯: 江曉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