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12月15日，我國第一座自行設計、自行建造的核電站——秦山核電站并網發電，結束了我國大陸無核電的歷史。我國成為世界上第七個能夠自行設計建造核電站的國家。秦山核電已連續安全運行約140堆·年，9臺機組運行業績多年穩定，處于世界先進水平。

這是他們的故事。

（1991年12月15日，秦山核電30萬千瓦機組并網發電）

一張老照片

“這張照片上第四個人就是我啊！”上海市核電辦公室原黨組書記、主任汪祖蓉指著一張老照片激動地說，“當年我是坐在主控室里親眼見證的并網成功，如今再看到這張老照片，看到秦山如今的發展，我的眼淚幾乎都要出來了。”

照片上的場景，是1991年12月15日0時15分，華東電網總調度發出了許可秦山核電機組發電的指令，主控室值長、高級操縱員王日清舉著話筒大聲宣布秦山核電站即將并網，隨即下達并網指令，操縱員張初明按下啟動按鈕，墻上儀表盤上顯示代表發電功率數字，現場響起掌聲和歡呼聲。

那一幕，距今已經整整30年。2021年12月9日，秦山核電舉行慶祝安全發電30周年第二批“老秦人”回秦山座談會。多位曾在秦山核電站工作過的老同志重回故地。

秦山一期30萬千瓦機組是我國第一座自行設計、建造和運行管理的30萬千瓦級壓水堆核電機組，結束了中國大陸無核電的歷史，創立了中國首個自主知識產權商用核電品牌，被譽為核工業第二次創業的里程碑，使我國成為世界上第七個能夠自行設計建造核電站的國家。秦山核電因此被譽為“國之光榮”。

“在此之前，我們國內的核事業主要還是圍繞著國防相關的任務開展，核能真正民用，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從秦山一期開始。”中核集團總經理助理，中國核電黨委書記、董事長盧鐵忠這樣說。

如今，秦山核電已到而立之年，中國核電業的面貌也在悄然發生變化。

中國核電的“老母雞”

為慶祝安全發電30周年，秦山核電早就開始進行籌備活動。特別值得一提的是，11月20日，中國大陸首批核電操縱員在秦山核電重聚。

他們在1991年通過考試取得執照，成為中國大陸第一批核電操縱員。此后他們中的很多人走向國內各核電基地和其他核電集團，成為關鍵崗位上的骨干和中國核電發展的中堅力量。因此，秦山核電被稱為是中國核電業的“老母雞”和搖籃，國內幾乎有核電站的地方就有秦山人。

按秦山核電黨委副書記、副總經理曹水林的說法：“秦山一期投運后，國內其他核電站開始建設時，首先想到的是從秦山要人。”

這份35人的首批操縱員名單背后，是一群年輕人的激情歲月，也是中國核電的起步故事。

這份名單里，有很多在業內耳熟能詳的名字。包括：中核集團總經理、黨組副書記顧軍，東方電氣(21.790, 0.77, 3.66%)集團黨組書記、董事長俞培根，國防科工局系統二司原副司長俞卓平，中國核電黨委副書記、總經理馬明澤，秦山核電原常務副總經理陳仰止，秦山核電原副總工程師陳松濤，三門核電黨委書記、董事長繆亞民，華能海南核電副總經理樓子昂，海南核電黨委書記、董事長魏國良，核能行業協會技術委員會副主任何小劍等。

他們都曾是秦山的首批核電操縱員。

“我有一幅寫著‘國之光榮’的秦山核電站全景照片。無論到哪里，我都帶著它。”俞培根這樣說。顧軍說，為自己能作出一些一生都深感榮幸的貢獻而驕傲。

顧軍表示，中國核電開啟核工業二次創業的重要序幕，就是自主發展30萬千瓦機組，推動了核工業從計劃經濟體制走向市場經濟體制，也開啟了核工業融入改革開放大潮，開啟了“引進消化吸收再創新”這樣一個不同于完全自主創新的前階段過程。

“秦山二期選擇建65萬千瓦而不是100萬千瓦機組，就是由當時國內汽輪機制造水平決定的。在秦山核電30年的發展帶動下，這些都不再是問題。”中核集團總經理助理，中國核電黨委書記、董事長盧鐵忠說。

核電開啟延期服役時代

秦山核電今年又創造了一項新的紀錄。2021年9月3日，經國家核安全局批準，秦山核電廠1號機組運行許可證有效期限獲準延續20年，有效期至2041年7月30日。這是國內核電機組運行許可證有效期限延續安全評估及監督審查的首例。

秦山核電1號機組從1991年12月15日首次成功并網開始計算，初始設計壽命30年。如果不延期服役，它應該在2021年12月“退休”。

據世界核協會（WNA）官網統計資料顯示，核電廠長期運行在國際上已經是相當普遍的實踐。根據IAEA的相關數據，截至2020年底，全球在運核電機組442臺，連續運行40年以上的機組共計104臺。

有關業內人士表示，核電廠延壽具有重要的價值。一方面，可以充分利用已有廠址及配套設施，另一方面，通過延壽論證，可以及時發現技術短板，提出并實施技術改造和升級，有效提升核電關鍵技術能力和管理水平。此外，核電廠延壽還可以帶來巨大的經濟效益，按當前我國百萬千瓦核電機組的建設成本，兩臺核電機組延續20年運行相當于新建一臺機組運行40年，從而能夠節約約200億元的建設成本，并帶動核電產業鏈發展。

目前，國際上主流的核電廠延續運行監管策略除了美國的執照更新（LR），另一個就是國際原子能機構（IAEA）的長期運行（LTO）。前者在機組40年的運行執照到期前，通過遞交申請以證明機組延續運行的安全性，從而使運行執照得以更新并延長20年；后者則以每10年一次的定期安全審查（PSR）為基礎，評判是否批準機組在下一個10年繼續運行。

秦山核電廠1號機組作為國內首臺延續運行機組，國內無工程實踐經驗可供參考、行業標準缺乏、監管法規尚未建立。針對這種情況，國家核安全局開展了OLE相關法規體系和技術體系的調研工作，將世界主流核電國家的延續運行技術體系和監管體系進行研究論證，歷經3年，于2015年發布《核電廠許可證有效期限延續》的技術政策。

“我們翻譯了外國專業技術文獻200多萬字，又結合國內核電廠運行許可證的管理模式，制定了適合自身的運行許可證有效期限延續（OLE）技術體系，既包含了美國執照更新（LR）考慮的所有要素，又增加了IAEA關于PSR的要求，并按此開展工作，全面覆蓋了國際主流核電廠延續運行的安全要素。”秦山核電OLE負責人孔德萍介紹說。

事實上，秦山核電廠1號機組的“新陳代謝”一直在進行。每年投入技改資金數千萬元，平均每年完成技改項目130多項，機組額定功率從30萬千瓦提升到了35萬千瓦，從一個原型堆變成了安全穩定運行的商用堆。

因為與OLE相結合，秦山一期的118大修持續了171.5天，實施了主控盤臺改造、常規島設備更新改造、穩壓器安全端焊縫600合金堆焊等11項OLE的重特大變更改造，完成了OLE要求的最重要的工程改造部分，共計完成檢修項目15500余項，而一般的十年大修只有8000余項。

甚至有人說，歷時10年、經過48項安全評估和19項工程改造的秦山核電廠1號機組，現在的狀態比30年前初建時更好更可靠。

秦山1號機組之后，下一個排隊進入延期服役的核電機組，應該是大亞灣核電廠的兩臺百萬千瓦級壓水堆核電機組，它是中廣核集團首座核電廠，也是中國大陸首座大型商用核電廠，1994年正式投入商運，2013年開始進行延壽的預可行性研究。

從秦山核電1號機組運行許可證有效期限獲準延續開始，中國大陸的核電開始進入延期服役時代。

走入尋常百姓家

原來遙不可及高冷的核電已經揭開神秘的面紗，走下神壇，走進市場，走入了尋常百姓家。秦山核電的變化也是一個例證。

比如，通過實施核電機組熱電聯產技術改造，利用秦山核電機組冬季剩余熱功率供暖。

秦山核電黨委書記、董事長黃潛介紹，秦山核電與海鹽共同打造的浙江首個核能供暖節能工程示范項目年底建成投運，預計到2021年底，實現海鹽城區三個生活區45.9萬平方米和海鹽縣老年公寓0.5萬平方米的核能集中供暖。計劃2025年實現核能供暖面積達到400萬平方米，覆蓋海鹽主城區和澉浦鎮全境，成為“江南核能供暖示范窗口。”

除了爭取“十四五”期間實現新廠址落地，建設6臺百萬千瓦級核電機組，再造一個新秦山之外，黃潛特別強調了要建設兩個“零碳城”，即環石浦港零碳產業園和中國（海鹽）零碳未來城，打造核能發電、集中供熱、供汽制冷等零碳能源平臺，吸引先進制造業集群。

黃潛介紹，前者將按照零碳化的發展理念和開發思路，系統打造零碳產業園區、零碳能源基地、零碳港區、零碳美麗海島等，做好港產城融合發展、能源綜合開發、海島大花園三大文章，打造具有全球示范意義的零碳產業園。后者將著力打造核能發電、集中供熱、供汽制冷等零碳能源平臺，吸引先進制造業集群、同位素醫藥研發及應用、核能制氫、核電教學研等產業，與海鹽縣共同打造國家級高質量發展示范區。每個園區都將吸引“千億投資、千億產值、百億稅收”，同時每年可直接減少二氧化碳排放3000萬噸以上。

秦山核電堆型最多，尤其是國內獨一無二的兩臺重水堆機組，具有中子通量高、慢化劑系統低溫常壓、可不停堆換料等優勢，是最佳的輻照生產同位素的商用反應堆，其長期保持高功率穩定運行，可以大批量持續供應同位素。

因此，他們計劃在海鹽打造同位素生產基地，帶動應用產業鏈發展，打造全國核技術應用產業示范基地，目前已有成熟的產品——鈷60，之后計劃研發生產醫用同位素。

黃潛表示，還會通過促進核電關聯產業發展、讓渡市場化電價等形式助力地方招商引資，并讓進駐產業園的各方企業得到諸如碳稅減免之類的實惠。

無獨有偶，國家電投山東海陽核電也在當地開展了核能供熱業務。截至12月9日零時，其“暖核一號”450萬㎡供熱項目已累計對外供熱超37萬GJ，相當于節約原煤2.1萬噸，減排二氧化碳3.8萬噸、煙塵147.8噸、氮氧化物240.2噸、二氧化硫254.1噸。

一般來說，核電企業都是當地最大的社會經濟體，也是最大的稅源，和就業崗位的重要提供者。這些項目都是核電企業進一步融合促進當地經濟社會發展的舉措，也是更深入擁抱市場探索新的商業模式的表現，在某種程度上反映了核電未來的發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