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內蒙古,由于受風電消納能力的限制,目前投產的94座風電場中,只有44座風電場的運行時間能達到每年2000小時以上,甚至還有13座風電場的年運行時間不滿1000小時。內蒙古一多半的風電場是虧損的。
8月8日,在第三屆內蒙古風能產業發展論壇上,不少業內人士表示,對風電的前景越來越看不清楚了。
風電“紅海”
虧損讓在內蒙古布局的風電企業開始變得理智,一些風電企業開始研究當地電網的接納能力,而地方政府也已經停批新的項目。一些民營資本開始選擇退場,風電投資的熱潮正在褪去。
“原本計劃拿出100億元投資的風電項目,但現在蒙西地區的用電負荷上不去,風電上網受限,估計三四年內也難有大的改觀。前幾年我們投了10億元開發了匯德風場項目,預計今年會虧損,現在不準備繼續投風電了。”湘投控股內蒙古匯德風電駐呼辦事處主任王強說。
來自內蒙古能源局的一份材料顯示,目前,內蒙古96%的風電項目是由大企業開發。一些大型國企對于開發風電項目也開始變得謹慎。
“從今年開始,中廣核集團投資方向會有所轉變,將從‘三北’地區向南方地區轉移。我們把限電較為嚴重的黑龍江、吉林、內蒙古、甘肅、新疆區域列為‘紅海’,把不限電地區列為‘藍海’,而今后中廣核的投資方向也將從‘紅海’轉移到‘藍海’。”中廣核風電內蒙古分公司總經理明少林對《能源評論》記者說。
隨著風電場的增多,原本效益還不錯的風電場,現在的收益也大不如從前了。
距離呼和浩特110公里的輝騰錫勒大草原,是內蒙古開發最早的風電場。“輝騰錫勒”是蒙語,漢語的意思是“寒冷的山梁”。由于地處內蒙古高原,又是一個風口,這里的風力資源非常豐富。目前,這里已經有華能、大唐、華電、北方電力、京能、中廣核等7家大型國有企業駐扎,總裝機已超過100萬千瓦。
“前幾年限電還不明顯,從去年開始風電場多了,規模大了,限電開始越來越多了。”隸屬于華能的內蒙古北方龍源風力發電有限責任公司總經理郭德才說。
據了解,國內投資風電場的主要收益包括發電收入、可再生電價附加補貼和CDM收入三大塊。除發電收入受影響外,據明少林分析,CDM補貼收入一直是中小型風電場增加收入的主要來源之一。近年來受到國際碳市場長期下行的影響,CDM收益變得越來越不確定,同時聯合國EB(清潔發展機制執行理事會)機構也提高了申請注冊風電的CDM門檻,因此國內很多風電項目無法拿到CDM補貼。可是很多之前成功簽署CDM合同的風電場,也因為交易現價過低無法正常履行。這一現狀加劇了風電場的運營困境?!?/p>
風火之間的沖突
其實困境也不僅僅只是風電場,火電廠的日子也不好過。從去年三季度開始,內蒙古地區的電網售電量增速趨緩。記者從內蒙古電力公司了解到,截止到6月底,蒙西地區風電裝機921萬千瓦,今年上半年風電裝機容量同比增長了近30%,但相比用電負荷卻出現了負增長,地區用電負荷的增長遠低于風電發展的速度。
“從去年三季度開始蒙西電網的用電負荷開始下滑,重工業產品價格大幅度下跌,很多工廠停產,影響負荷達到300萬千瓦?;痣姀S和風電場的日子都不好過。”內蒙古電力公司總經理張福生頗有些無奈。
同樣,蒙東地區也是典型的“大電源、小負荷”電網,裝機速度遠遠超過當地負荷發展水平。截至6月,蒙東地區風電裝機規模為656萬千瓦,占區內裝機比例超過31.21%;今年上半年蒙東風電發電量52億千瓦時,占蒙東電網總發電量的14.04%,占蒙東全社會用電量的30%。
在有限的用電負荷下,風電多了必然會擠占火電的上網。張福生很形象地把風電和火電的調度關系比喻為“風大火小,風小火大,風進火退,風退火進”。
可是這多少有些理想狀態。風電和火電之間的矛盾在冬季尤為突出。冬天是大風期,是風電出力最大的時期,但是為了保證居民取暖需求,會優先讓熱電廠上網。蒙西電網公用供熱機組占53%,冬季供熱機組的容量就已經大于電網最低負荷,為了保證供熱機組正常出力,必須保證機組帶60%以上的負荷,因此在冬天,電網的調峰能力很弱,棄風尤為嚴重。
“風電擴張的速度已經遠遠超過電網改造的速度。在電力供過于求的情況下,風電入網和火電入網是絕對的替代關系。”內蒙古電力公司調度中心主任王小海說,“為了保證風電并網的安全,火電機組還需要為風電深度調峰,火電出現了效率下降、成本增長等問題。”
“受成本限制,特別是風電跨省、區配套消納政策的缺失,風電電量無法與遼寧省結算。如果沒有價格優惠,風電消納將是一個非常緩慢的過程。”內蒙古東部電力有限公司計劃處處長說。
另外,據內蒙古電力行業協會風電分會秘書長李建春介紹,蒙西地區國家核準的630萬千瓦企業自備電廠都沒有建立參與電網調峰機制,自備電廠發電負荷率和發電利用小時遠遠高于公用電廠,造成公用電廠和自備電廠承擔對風電調峰責任、社會責任的不均衡。
在內蒙古風能產業發展論壇上,不少參會人士認為造成風電和火電之間的矛盾,其實并不在風電和火電企業,而在于電力市場。如果內蒙古電力的市場僅僅是本地,那么風電和火電的確存在競爭。但如果內蒙電力市場在全國消納,就應該把電力向外輸送。
“如果現有的矛盾不加以疏導和解決,不論是內蒙古的風電企業還是火電企業都將無法承受風電裝機繼續增長之重。”內蒙古電力行業協會風電分會秘書長李建春說?!?/p>
“所有的問題在成本中解決”
今年4月份、5月份的兩個月里,蒙西電網日平均上網電量占比達到21%,特別是5月21日,風電日上網電量達到了全網上網電量的30.9%,這令內蒙古電力公司總經理張福生十分欣喜。
同時,蒙東地區6月份風電發電量也創了新高,風電發電量占蒙東電網總發電量的14.04%。
可是這些成績,在內蒙古能源局局長王秉軍看來,卻顯得沒那么令人興奮。“今年4月份、5月份,從蒙西電網吸納風電能力上看,的確是做出了成績,可是去年和今年上半年蒙西電網的實際風電上網量還沒有達到10%,風電發電小時數卻同比減小了200多小時,所以不能用一個月的成績來說明問題。”
電網最大限度地接納風電是王秉軍的一個期望,他認為在保證電網安全的前提下,電網應多吸納一些風電。
除了增加電力外送,內蒙古能源開發局希望從政策上優先保障風電并網,建議出臺可再生能源配額制,以及建立火電為風電調峰補償機制。自備電廠應承擔為風電調峰的任務,或向不參與調峰的自備電廠收取調峰補償基金,對為風電深度調峰的公用火電機組進行適度補償,同時,建議在風電場不棄風的前提下,由風電拿出每度電5分錢來讓利,對火電、抽水蓄能等調峰機組進行合理補償。
“我們的風電發展太快了,已經超過了蒙西電網的接納能力,目前蒙西風電的三分之一是在華北電網消納,華北電網對蒙西電網吸納風電起到了很重要的支撐,特別是在供暖期華北電網幫助蒙西電網消納后夜風電,調整東送華北的谷段潮流曲線,減少了蒙西電網的棄風。”王小海又補充說道。
對于內蒙古風電并網的能力,王秉軍希望至少可以達到電網發電量的15%。他曾經請丹麥風電專家對內蒙風電進行過評估,專家告訴他,風電所有的問題都在成本中解決?! ?/p>
“這耐人尋味。”王秉軍說。“風電發展中很多深層次的問題是經濟利益問題,但本質上是個政策問題。”
“蒙西”試點期待突圍
就在很多風電企業頗感迷茫的時候,一項有利于內蒙古的政策醞釀出臺了。國家能源局初步同意選取蒙西地區作為試點,先行試驗中國風電政策。這正是王秉軍所期盼的。
根據國家能源局的計劃,未來蒙西地區作為一個改革試點,將建立新能源綜合利用示范區,國家能源局會在政策上為蒙西地區風電大規模并網創造更好的條件,為推動風電上網將探索建立對火電企業的調峰補償機制。如果示范取得進一步成果,國務院、能源局將根據試點結果,重新設計中國的風電政策。
就在蒙西新能源綜合利用示范區的政策出臺不久,蒙東地區針對風電消納也有了新的動作。在內蒙古經信委與東北電監局的支持下,蒙東地區建成了我國首個風電火電替代交易市場。其具體思路是:當電網由于調峰或網架約束等原因被迫棄風時,參與交易的火電企業在最小方式基礎上進一步減少發電,為風電讓路,由風電企業替代火電發電,同時給予火電企業一定經濟補償,補償價格由風火雙方自行商定。
內蒙古一直希望實現風電與資源加工型產業的深度融合,利用內蒙的煤、電、資源礦產資源構建循環經濟產業鏈和產業群,吸納更多的風電。在蒙東霍林河地區,將風電與資源加工型產業結合有了新的探索。在霍林河工業園區,煤、電、鋁及鋁后加工產業吸納了30%的風電、光伏發電電量,且不需要國家風電、太陽能發電電價補貼,每年節約國家補貼約10億多元。
據王秉軍介紹,新能源示范區將會在電價政策上有所傾斜。為了平衡風電企業、供熱企業和電網企業的相互利益,將制定相應的優惠電價政策,如利用低谷時段的風電供熱,應給以制熱設備用電低谷電價,使風電供熱成本低于燃煤的成本。另外,在內蒙古地區將優先實施風電配額制,重點解決不同火電廠如何承擔為風電調峰的任務。
政策的傾斜是否能給內蒙新能源發展帶來活力,還需要拭目以待。
“內蒙的風電消納問題,其實不僅僅是一個區域問題,它更多折射出國家在風電發展中亟待解決的問題。解決和處理好這些問題矛盾,對中國多地風電的發展都會有益。”內蒙古電力行業協會風電分會秘書長李建春說。
責任編輯: 中國能源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