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以美國為主的頁巖油氣的勘探和開發技術突飛猛進，給能源領域帶來了一場全新的革命。以頁巖油氣為代表的非傳統油氣，上世紀90年代占美國天然氣總產出的10%，2009年其占比升到40%以上。各界普遍認為，2030年美國將從一個高度依賴中東及中南美洲石油進口的國家，變為一個純能源出口國。這將對金磚國家產生不同的沖擊和影響。金磚國家的經濟都與能源的開發和消費有著密切的關聯。俄羅斯是以石油的生產與出口為主的國家，中國、印度和南非則是世界上主要的能源消費國，巴西則在非常規能源的使用上位居世界領先地位。

頁巖氣開發對金磚國家的影響

頁巖氣的開發和廣泛應用對于中國、印度、南非和巴西的經濟發展有著積極的影響。根據英國石油2011年的統計報告，中國和印度是目前世界上位列第二和第三的能源消耗大國，兩國每天的石油自產量與其消費量之間有很大的缺口，一半以上的消費要依靠進口。兩國可觀的頁巖氣儲量的發現，為其國內經濟的高速發展提供了解決能源供給的新選項，也為其能源外交提供了新思路。對于印度而言，未來從中國進口頁巖氣，將會促使目前兩國在國際能源市場激烈競爭轉化為一個良性合作，也幫助印度實現其能源供應的多元化，擺脫目前主要依靠中東石油的局面。事實上，兩國在蘇丹地區已經開始共同開發油田，中國負責煉油廠建設，印度幫助建管線和港口，在伊朗和敘利亞共同競標獲得勘探和開發區塊。這證明了中印兩國緊密合作的決心，以及對于解決能源供應安全的緊迫性，這也使得美國意欲拉攏一些具有相同價值觀的亞洲國家在亞太重新打造影響勢力圈時，出現了一個裂痕。

對于巴西而言，進入21世紀以來，隨著巴西深海油田的儲量不斷地被開發利用，巴西從原來的一個石油進口國，到基本可以自給，進而利用頁巖氣的開發，拓寬其能源外交和合作的渠道，加速外匯儲備積累，幫助巴西減少貿易逆差，更加強了巴西在國際能源市場的話語權。南非目前需要花費巨額外匯進口石油，而通過頁巖氣的開發應用，使得南非在將來能夠彌補其能源短缺，更為其打造全球汽車零部件供應鏈的出口產業戰略提供資金保障。總之，頁巖氣開發對于維持巴西和南非兩國的國際收支平衡，防止本國貨幣貶值，遏制通脹，保持經濟持續增長有直接的幫助。

能源是俄羅斯最大的經濟支柱。2011年，俄政府財政收入的40%來自于石油和天然氣的出口。2011年歐洲市場占俄羅斯石油出口的70%。美國及波蘭和法國的頁巖氣儲量的發現，打破了俄羅斯天然氣對歐洲市場歷來的壟斷。一直以來，歐盟國家在承認俄羅斯天然氣供應的重要性同時，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要找到第二個穩定而可靠的供應商，從而降低對俄羅斯天然氣需求的依賴。頁巖氣這一新的選項，正好填補了這一空缺。

俄羅斯早就已是“亞太經合組織”的成員，同時也是“上海合作組織”的創始成員國。這為俄羅斯展開和中國及亞太國家的廣泛經濟合作做好了堅實的鋪墊。日本和韓國97%以上的石油和天然氣消耗依靠進口，目前，最主要的能源供應渠道來自中東地區。

俄羅斯在2007年9月制定了相關規則，依次建立東西伯利亞和遠東天然氣開采、輸送和供應統一系統，并考慮可能向中國及其他亞太國家市場出口天然氣，這可以視作俄羅斯“遠東大開發”計劃的起航信號，不但為其單一的面向歐洲的現行市場運作模式提供了一個多元的解決方案，也為抵御頁巖氣等非常規能源的市場競爭找到一個解決辦法。

俄羅斯在其《2030前俄羅斯能源戰略》中所提及的東西伯利亞-太平洋石油管道和“北流”天然氣管道的基礎設施興建，就是為打開中國和日韓等亞太國家市場而準備的。

重構美國與歐盟和金磚國家的關系

美國將隨著其引領的新能源革命對其貿易政策和外交策略進行結構性的重建，“舊的敵人已變得不那么有威脅，甚至可能根本不是敵人了。較新的強國在國際事務中起著更大的作用”。

能源問題自二戰以來一直是美國最為關注的核心，石油不但推動著美國經濟的發展，也是美國國家安全的關鍵因素。金磚國家的頁巖氣戰略對美國霸權基礎之一的能源保障構成了挑戰，同時，金磚國家對基礎設施的海外投資，也讓美國政府對能源賴以輸送到全球各地的通路安全產生極大的擔憂。但是，美國嚴苛的對外國投資的監管，特別是對金磚國家對北美的能源資源的投資監管，將隨著美國頁巖氣的開發利用，趨向于更放松和自由。當美國到下一個十年成為能源出口國時，傳統能源安全這一議題可能被美國降到相對次要的戰略地位，金磚國家對國際市場上的穩定能源需求的緊迫性也將得到緩解。

美國在頁巖氣能源利用上的巨大突破和產能的迅速提高，給俄羅斯的能源出口和未來經濟增長帶來了巨大的沖擊，嚴重威脅了俄羅斯走向“大國復興”的道路，給未來俄羅斯在歐洲的影響力帶來嚴峻的考驗。原有的博弈均衡被打破，俄羅斯的能源供給對于歐盟來說不再是唯一的選擇，而且這個新能源的提供者還是來自歐盟最可靠的盟友——美國。

美國一直希望在太平洋地區和印度建立緊密地戰略合作關系，然而卻始終受到印度和伊朗之間能源合作的困擾，不能排除未來美國展開頁巖氣外交使得美印之間的關系找到一個互利的支點。

頁巖氣在美國及全球的廣泛利用不久必將打破現有的能源供給格局，并重構地緣政治的利益關系，改變美國和世界各國的關系，特別是與歐盟和金磚國家的關系。可以斷言，金磚各國在“擱置爭議，化解矛盾，求同存異，深化共同發展的伙伴關系”的前提下，將通過頁巖氣的廣泛使用，改善其和石油出口國之間相互依賴的脆弱性，增強其外交政策的獨立性，同時，金磚各國間的相互依賴敏感性將隨著彼此間能源合作的深入而加強。頁巖氣在未來的廣泛開發和利用，對鞏固和加深金磚國家間政治和經濟合作的凝聚力和向心力，將起到積極的促進作用。

（作者單位：復旦大學國際關系和公共事務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