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幾乎沒有商業計劃不是精心策劃和實施的，其中被廣泛知悉的策劃可稱為陽謀，反之為陰謀。“謀”的本身僅有收益大小之別，而無好壞之分。為此，我們需要對有爭議的美國頁巖氣革命再研讀，看清其“謀”的未來走向。

從2009年之后美國各項立法和監管的偏好來看，美國不會簡單地將頁巖氣革命僅僅在其本土實施，不會落入資源地理優勢的產業陷阱中，更不會用本國廉價的資源去補貼全球。

在國內，因頁巖氣革命在美國造成了天然氣產區局部供給過剩，再加上沒有足夠管輸系統和就地消化的能力，致使大量天然氣放空燃燒。這不僅造成浪費，還帶來了污染等問題。為此，美國政府一方面通過各種環境保護立法，增加國內頁巖氣開發商未來產氣的環境成本，另一方面通過金融杠桿調控并壓低天然氣價格，使頁巖氣開發企業處于虧損狀態而不得不減少投資或無奈地去選擇頁巖油開發，進而達到對頁巖氣革命降溫的目的。這種制度安排幾乎與上世紀50年代美國為了控制原油富裕產能而對價格進行管制異曲同工，都造成了大量油氣開發商走向國際市場，出現了產業的擠出效應。只是，這次手法更加市場化和法制化。

而在國際上，為了牟取和分享在全球頁巖氣資源開發的紅利，美國政府全力實施“遠交近攻”產業策略。在“遠交”策略中，美國總統掛帥的外訪團不斷在全球推銷其所謂成熟的成套技術和裝備，足跡遍布能源匱乏、且有尋找頁巖氣欲望并付得起服務費的國家。美國在提供技術服務的同時，分享著它國未來頁巖氣的產量分成、技術服務費和整套裝備出口所帶來的美國制造業復蘇的紅利。

為了實現這一策略，2011年6月美國能源情報署（EIA）評估了32個國家的48個頁巖氣盆地。在大肆渲染它國儲量的同時，美國公司積極在全球布局和滲入。其中，報告宣稱波蘭擁有5.2921萬億立方米的頁巖氣儲量，可不僅埃克森美孚公司折戟于波蘭，2012年6月就早早宣布退出，馬拉松公司也丟盔棄甲，近日宣布在完成正鉆井后將退出波蘭。EIA極不負責和極不科學的評估，在傷害了被滲入國的同時，自己卻賺了個缽滿盆滿。

頗耐人尋味的是，EIA在這份報告中給出的美國頁巖氣技術可采資源量為24.3946萬億立方米，但僅過半年，EIA再次發布的報告則稱，美國擁有在技術上未經證實的可采頁巖氣資源比一年前預測的估計數減少了大約42%。

地質儲量評估是實證科學，需要有大量的實鉆井進行逐漸精確的評估和印證。美國2009年底就已經擁有總量高達49.31萬口各類型天然氣、頁巖氣井，EIA依舊“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少頁巖氣儲量的家底，卻能未經實鉆就說清別國的頁巖氣儲量，這實屬科學的謊言。盡管如此，卻不妨礙美國公司通過頁巖氣儲量謊言和“遠交”策略分享它國的利益。

在“近攻”策略中，通過各種手法調控其“后院”的資源走向。美國頁巖氣革命令其鄰國倍受煎熬。美國不僅通過紐約商品交易所等市場的金融工具將天然氣價格長期壓低在全球谷底，甚至是天然氣企業盈虧平衡點之下，使美國通過北美開放的能源市場和長協合同、管輸系統廉價使用加拿大的天然氣，補貼美國的重化工業。2月初，又根據國內環保政治的需要，否決將加拿大阿爾伯特省的油砂運送至美國得克薩斯煉油廠的“拱頂石”(KeystoneXL)輸油管道的建設項目。

加拿大作為北美自由貿易區成員，其能源一直以低于全球平均價值水平銷往美國，資源資產價值長期受到貶損。為此，加拿大政府正努力籌劃出口多元化，來維護國家利益。其中，有起于阿爾伯特至大不列顛哥倫比亞省的基蒂馬特“北方通道”（NorthernGateway）管道項目和加拿大西部的頁巖氣液化的LNG集散港建設等項目，它們都將與美國類似“拱頂石”項目發生競爭。一旦這些項目順利成行，無疑是在美國“后院”開了個角門。

加拿大和美國的民主制度、政治體制及普世價值基本相同，在政治議程上無法直接地干預和指責加拿大，于是通過綠色和平、國際自然基金會等非政府組織滲透，以隱晦的方法對“北方通道”等項目施加干擾，煽動并提供資金支持項目路經省土著民眾參與聽證，拖延甚至癱瘓項目聽證會的公共討論進程，實現用軟實力完成對鄰國能源安全的阻擊。

總之，美國政府大力實施“遠交近攻”策略，進行全球性的資源再配置，實現其頁巖氣革命紅利的最大化，手法可謂極其精妙和老到。

（作者馮躍威為中國石油研究基金論壇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