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 朱小雯 發自北京

10月中下旬，又是中央和各地方經濟運行情況季報公布的時間。與往季不同，國家統計局這次對各省、市、自治區的三季度國內生產總值(GDP)增長率的公布相當慎重。在地方GDP“摻水”現象被詬病的大背景下，上周一(10月19日)，國家統計局與各地統計局還在武漢對各地上報的GDP進行聯合審查。

與此同時，《每日經濟新聞》記者獲悉，地方GDP的核算體系和制度，也正在醞釀變化。

GDP·問題

各地GDP高出全國2.5萬億

“這次審查比以前嚴格得多，”與會的湖北省統計局副局長葉青對《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透露，“都是一對一談話的方式，你這個省的GDP為什么達到這個增長速度，要當面講出理由和數據來。”

據介紹，若發現可能有“水分”的GDP增長率，則要根據GDP增速的基礎數據進行調整。基礎數據包括投資增速、生產增長率和用電量等一系列數字，“GDP增長率必須與基礎數據匹配。”

這次審查的結果是，當歷時一天的聯審會議結束后，“有一半左右省份的數據做了調整。”葉青透露。

葉青透露，聯審會議還形成了一條規定：今后各地每季度的GDP數據必須上報國家統計局，經審查之后才能公布。“審查基本在當月19日，19日之前不得公布。”

記者也注意到，這次在10月19日之后公布GDP增長率的省份，皆在公文中增加了“初步核算并經國家統計局核定”這樣的文字。

如此高比例的省市GDP增速被調整，其實并不奇怪。今年7月份，中央和地方分別公布我國和各地上半年各項宏觀經濟數據時，地方GDP“摻水”現象就廣被詬病。公布的數據顯示，今年上半年，各地方GDP之和高出全國核算數據約1.4萬億元，差率接近10%。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查看的各地經濟運行數據顯示，即便經過調整，各省市今年前三季度的GDP增速，仍然普遍高于7.7%的全國增速。前三季度全國各地GDP加總，高出全國GDP近2.5萬億元。之前，國家統計局公布的全國GDP是217817億元。

據各地媒體報道，內蒙古自治區前三季度全區GDP達5895.51億元，按不變價計算，比上年同期增長16.9%，居全國之首。廣西前三季度全區GDP達5074.18億元，按可比價格計算，同比增長13.7%。湖南省前三季度GDP同比增長13.1%。湖北省前三季度GDP總量為8656.84億元，按可比價格計算，增長速度為12.5%。

受全球金融危機沖擊較大的東部沿海省份，前三季度的GDP增速較內陸地區顯得比較“平和”，但也明顯高于全國增速。天津市前三季度GDP增速達10.8%，山東省則為10.5%。出口遭到嚴重打擊的浙江省，前三季度GDP同比增速為7.7%，與全國水平相當。

GDP增速低于全國水平的只有屈指可數的幾個省份，廣東、新疆、山西分別為8.6%、6.4%、0.5%。

GDP·原因

分級核算難剔重復統計

“差距仍然存在。”國家統計局核算司司長彭志龍毫不諱言國家與地方GDP增速的差距，“這是一個老大難問題。”

今年8月，國家統計局局長馬建堂也曾針對地方GDP“摻水”一說回應稱，GDP被附加了太多東西，不堪重負，因此國家統計局核算的GDP和地方加在一起匯總的GDP不一致，“有制度方面的原因，有技術數據的原因，有重復的原因，也有體制原因。”

在制度方面，我國實行GDP分級核算體系。“實行分級核算的國家都有這個問題。”彭志龍說。

湖南省統計局副局長葉青對《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解釋說，首先，全國和地方，以及地方之間，用于統計GDP增長率的數據并不完全一致；其次，我國目前的統計方法和制度存在缺陷，“難以剔除各地之間的重復計算，也就造成各地匯總數據與國家核算的數據不一致。”

葉青舉例說，位于不同省市的總公司、子公司的統計、投資計算很復雜，這種復雜的經濟關系很容易造成重復統計，而各地又都傾向于“算足”數據。

彭志龍還指出技術方面的原因，比如基礎資料還難以統一、銜接，核算人員相對較少，核算方法不夠完善等問題。

同時，地方GDP仍然繞不開“政績”的話題。與各地官員的“仕途”掛鉤的GDP數據，仍然使一些地方在統計中竭力“用足”、“算足”數據，甚至不惜添加其他“水分”。

在19日的會議上，彭志龍就對各省市區GDP核算人員提出要求：確保GDP數據的真實性，避免其他各類因素的干擾，真實反映當前社會經濟發展的實際；并要嚴格執行國家核算方法制度，按規定的方法來核算。

GDP·對策

明后年或實施“下算一級”

“國家統計局正在積極想辦法，采取措施來解決這些問題。”葉青說。

國家統計局近期的一系列動作也似乎顯示，除了數據審查和發布，地方GDP的核算體系和制度，也正在醞釀變化。

由國家統計局局長馬建堂擔任第一屆主席的國家統計局統計咨詢委員會上周成立，這個聘請了數位國際統計組織的高級官員、國際統計界的權威人士以及國際國內知名經濟學家的委員會，召開第一次會議即對改進GDP核算問題進行了深入探討。

更值得注意的是，我國的GDP核算制度正在醞釀實行“下算一級”的新制度。葉青介紹，我國核算制度已由之前的“審算結合”過渡到現在的“下管一級”，“預計到明后年，可以改革為‘下算一級’。”

葉青介紹，明后年實行“下算一級”核算體系的技術條件已較成熟，即國家核算省、直轄市一級的GDP增速，省核算地市一級的國內生產總值(GDP)增速。

審算結合-下管一級-下算一級，或是我國GDP核算制度的改革方向。葉青說，從技術上來講，到明后年已經可以實施這樣的改革，統計局也正在醞釀準備。葉青認為，到那時，全國與各地GDP之間存在差距的問題可以得到很大程度的解決，或能“填平”全國與地方GDP之間的“鴻溝”。

事實上，GDP的核算改革不僅關乎“填平”全國與地方的數據“鴻溝”，還關乎GDP數據的質量。彭志龍在聯審大會上就提出：要對數據質量作出評估，要增加趨勢性評估和相關指標評估辦法，進一步提高GDP核算的數據質量。

中國GDP統計制度的改進一直滯后于社會發展的速度，一些較發達城市顯然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并開始采取應對措施。

近日北京、天津、上海、重慶、廣州、深圳六城市統計局和調查總隊在北京召開會議，研究城市統計的特點。他們不僅同樣提出統計的前瞻性與預警性，并圍繞國民經濟重點領域建立監測應急機制，還就城市統計共性的問題，如針對生產性服務業、文化創意產業等相關現代產業對統計工作指出，要共同研究制定一套操作性較強、符合城市特點、可比較的、統一的統計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