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陳寧遠

　　《21世紀經濟報道》12月3日說，前段時間因為供應少到發慌的天然氣，其定價機制有望出臺。據說也有些選項，但最終會采取什么價格機制，報道里沒有說。而有決定權的發改委，尚未養成提前告知的習慣，求它“你快說呀！快說呀”也不現實，還不如很不靠譜地猜猜。

　　盡管在你我家中，我們用的都是中石油、中石化或中海油生產的天然氣（據申銀萬國的數據，2008年，中國的天然氣產量100%都是它們生產的，其中中石油為527.9億立方米，占比78.0%；中石化 83.0億立方米，占比12.3%，中海油65.7億立方米，占比9.7%），但它們卻不是直接供應商。

　　它們不是天然氣的終端零售商，和它們經營的成品油零售加油站不一樣，它們沒有做“天然氣的小攤子”，只是開采生產的廠家和儲存運輸商。專業地說，叫上游油氣公司，他們幾乎不在天然氣價格環節上和居民生活發生面對面的聯系——除了那些加氣的出租車，但那是只占很少的部分，只有出租車一個行業使用液化氣，但那和燒火做飯的天然氣不是一個東西。

　　簡單地看，這三個公司壟斷了全部市場，只對它們發脾氣，很可能并不完全對題。而且很容易在反壟斷的憤怒中，激情昂揚地說著永遠正確的廢話，毫無理由地忘記了我們其實是和一個叫燃氣公司，或者叫煤氣公司（各地有很多叫法，但學理是清晰的，都是地方國企，可以統稱為市政基礎管網運營商）的天然氣零售商在打交道。我們燒火做飯的天然氣，是從這里買的，是它們把天然氣計量表安在我們家中的廚房里。

　　簡言之，天然氣價格的套子，是這些地方國企罩到我們頭上的。

　　以天然氣的主要供應——西氣東輸為例，一線平均氣價為0.71 元/立方米，但它的管道經過某城市的市政管道后，到達老百姓家中，價格至少翻了一倍。比如到達河南鄭州的門站價為1.32元/立方米，老百姓是2.2元/立方米；到達上海的門站價格為1.4 元/立方米，居民用戶為2.5 元/立方米。

　　不算老百姓的承受價格合理與否，不算價格和國際有無接軌。按照這個價格計算，全行業上游開采、中游管輸、下游分銷，其利潤占比分別為28%、28%、44%，其中城市管網利潤占比最高，幾乎為長輸管網的1.5倍。

　　而這是國際天然氣市場罕見的利潤分配結構。因為在天然氣工業及商業運行中，上游勘探開發的投資量最大，風險也最大；中游管道運輸次之，下游城市配送的投資風險最小?，F在在中國卻倒過來了，出現了地方利益獲得者（如11月24日《錢江晚報》指的“燃氣公司”）附和不明就里的老百姓一起反對上游壟斷者的現象。這個受害者和利益獲得者統一戰線的建立，令人苦笑都笑不出。

　　我國大規模使用天然氣始自2004年，這年以舉國之力建成的西氣東輸一線項目開始運行。這個項目是中央交給中石油做的。它從新疆開始蜿蜒數千里到達東海，怎么估計其意義都不過分。操刀手中石油完全可以自豪地說，它這么做是以供應國家天然氣為己任的。當然它不是無利起早，也因此獲取了不菲的回報，比如資產龐大的增加，和未來豐厚的資源儲備及現金收入。

　　即使只算這條管道平均管輸價格每立方米上浮一分錢，按中石油的天然氣及管道業務板塊，每股收益就可增加0.001元，總額為1.83億元。也就是說，假設中石油設了個漲一分錢局，這對老百姓來說，有點不痛不癢，但它就進賬近2億。

　　不過國家西氣東輸的戰略目的，卻不是要單純給哪一個經營環節帶來超額利潤。這是改變國家能源消費結構——主要是為根本改變煤炭作為能源最大宗消費而推廣的清潔能源戰略。這是歷史性的戰略。

　　眾所周知，天然氣是已知價格最為合理的清潔能源。但中國使用天然氣的卻很少，據BP統計數據，2008年，中國天然氣消費占一次能源（石油、天然氣、煤炭、水電、核電）比重約3.6%，遠低于世界天然氣消費比重的24.1%。從這個角度說，中國天然氣出現氣荒，并且發生了所謂反上游壟斷的價格之爭似乎有點早。因為天然氣還不足以影響中國的能源消費結構。

　　甚至可以說，天然氣供應是否合理，核心都不在于消除壟斷。而且如果只反上游壟斷，則更是把問題簡單化了。上游油氣供應，全球都是壟斷的——比如歐洲是俄羅斯壟斷；北美幾乎集中在加拿大手里。想打破這樣由行業特征決定的壟斷，幾乎沒有可能性。在中國尤其如此，因為片面地反中石油、中石化和中海油的壟斷，不僅容易忘記我們暫時找不到第四家操盤手來供氣的現實（就是增加了一家中天油，情況也不會更好），更容易忘記它們三家還不是最豐厚的，或者唯一享受到壟斷的利益獲得者。

　　在天然氣供應這個問題上，我們幾乎就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唯一理性的選擇，只能是上中下游的成本完全公開，強力約束每一個環節壟斷者的盈利沖動，之后再形成有一定市場意義的價格機制。否則，每次國際市場的波動都是漲價的理由，都是央企和地方國企利益的重新分配，那中國的老百姓那口能夠安心燒飯的鍋就得在火上煎熬而不是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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