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歷了一場大雪之后，北方12月初的天氣已是滴水成冰。山西省陽泉市，對于這個全國聞名的產(chǎn)煤大市來說，再大的雪也無法阻擋這里的人們對于煤炭的瘋狂。

十年前，劉家旺從溫暖的南方來到陽泉，十年后，他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這里的寒冷。吃過午飯，他習慣光腳踩著拖鞋在煤場的辦公樓前遛一遛，他的對面就是翠峰山。從衣著打扮上，你很難看出，這個只有三十幾歲的年輕人是身家過億的煤老板。也更不會想到，劉家旺十年前初來此地時，只是一名普通的煤礦工人。

劉家旺很具典型性，而他的經(jīng)歷正可以還原"煤老板 "這個群體的奮斗史。

提著腦袋掙錢

從學校一畢業(yè)，劉家旺就選擇了來山西投奔自己的姐姐，起初他并沒有想到自己會與煤炭結(jié)緣。二十歲的年紀，對于掙錢的唯一標準就是越多越好，于是經(jīng)人指點他找到了擁有無數(shù)小煤礦的陽泉郊區(qū)。

在陽泉，人們通常管那種沒有正常執(zhí)照，私挖亂采的小煤礦叫"口子"。初來乍到的劉家旺在陽泉郊區(qū)蔭營礦附近的一個"口子"里找到了工作。在那里，他與其他幾個四川工人一起為一個當?shù)氐睦习逑戮诿骸?/p>

在"小口子"里，挖出來的煤不用計算噸數(shù)，直接由裝卸工從煤場裝到前來買煤的卡車上，在那個煤炭還不火爆的年代里，煤價是按車算的，所以劉家旺的工資也按車算，挖一車煤100元。

"那幾年，煤炭不掙錢，所以上級部門對小煤窯的監(jiān)管力度也不大，我們下井通常是在白天，穿上棉襖，帶上礦燈，唯一的生命保障就是頭頂?shù)囊粋€安全帽-- - 柳條編的。口子起初還有一人多高，越往里走，巷道越窄，頂子也越低，為了省錢，開口子的人只找一些木頭作為頂板的支柱，隔一米或者半米有一根碗口粗的柱子。煤礦到了十幾米深的地方就是工作面，分開十幾個岔子，煤是用土質(zhì)炸藥炸下來的，然后再用小平車推出去，有時候巷道太低，我們都得貓著腰干活。"劉家旺很熟悉當年小煤礦的一切操作程序。

"由于沒有很好的支護，井下的頂板往往連片地塌下來，我的好幾個工友都是那么死的，被掉下來的煤和石塊敲碎，而那時候一個工人的賠償金不過三四萬塊錢。"劉家旺形容自己三年的井下生活是提著腦袋掙錢。

自己也開了"口子"

進入21世紀，隨著國家經(jīng)濟的持續(xù)向好，煤炭的價格也一路上漲，干煤礦不再是一項賠錢的買賣。看到機遇的劉家旺決定籌錢自己也開煤礦，2002年冬天，劉家旺回到浙江湖州老家籌錢。"浙江人都是鄰里之間相互籌錢，集資很容易，記得那時候小劉從浙江回來帶了很大的一筆錢，一下子買了兩個'口子'。"陽泉郊區(qū)辛興村的一位村民 這樣告訴《山西青年報》記者，劉家旺的第一個煤礦就位于辛興村附近。

對于"外來戶"干煤礦，尤其是在當?shù)亻_口子，劉家旺當時遇到了許多當?shù)卮迕竦牡箅y和訛詐。但這個生意的最大成本不是煤礦的基礎(chǔ)建設(shè)和工人工資，還有上述矛盾"平息費"，關(guān)系維護的費用。

有了利潤，劉家旺的煤礦開始晝夜不停地生產(chǎn)，前來買煤的車輛排起了長隊。相比國有煤礦，小煤礦的成本要低得多，巨大的成本優(yōu)勢使得小煤礦的利潤回報豐厚。而坊間口口相傳的一樁樁關(guān)于"煤老板"的趣聞逸事也讓這些山西的煤礦主們多了些許神秘的色彩。

"其實我們的生活單調(diào)乏味，周旋于當?shù)卮迕衽c政府之間，自己的角色更像是一個小丑。"劉家旺低調(diào)的性格，更多是因為這些年開"口子"磨煉而成的。 自從自己開了煤礦，劉家旺沒有再下過一次井，沒事的時候他喜歡在工棚和辦公樓前遛一遛，"不可能沒事干就去北京、上太原，每天呆在礦上，什么事都得招呼著。"對于劉家旺開煤礦的利潤收入，我們無從考證，但據(jù)當?shù)卮迕窕貞洠?005年他的一個煤礦倒手就買了2億，從中凈賺1億。

"白挖煤"當然會賺錢

人們通常認為，煤老板豐厚的利潤回報是通過壓榨礦工和減少礦井投入而得來的，但事實上，小煤礦在開采煤炭資源上的"零成本"才是這些煤礦主的暴富原因。

"礦井上必要的投入和井下工人工資是必不可少的，要想賺錢，還要從大頭上考慮。"劉家旺所謂的大頭就是煤礦的資源價款和承包款。

劉家旺位于辛興村附近的煤礦年產(chǎn)量為15萬噸，如果按照山西省政府的規(guī)定，交清資源價款，辦完各種手續(xù)至少要以千萬計算。劉家旺選擇了更為簡單的途徑，從2002年第一次買礦，他就以承包的形式，把煤礦的所有權(quán)掛靠在當?shù)卮蟮V上。

"交上750萬，這一山的煤隨便挖，你要是干鋼鐵，干紡織，哪里會有這等事情。"劉家旺坦言，政府起初對于煤炭資源開采的開放和低價態(tài)度，造就了所謂的"煤老板"暴富。

"賠本論"的狹義真實

其實，倒賣礦井也是一項快速致富的手段。

劉家旺告訴《山西青年報》記者，他旁邊的一個礦井據(jù)說是在一頓中午飯的時間里賣掉的，而簽協(xié)議的紙竟是飯店服務(wù)員的傳菜單。"不過人家可賺錢了，一倒手700萬，比我們挖煤來得快。""現(xiàn)在有很多煤老板都在喊叫'賠本'，只要是2006年以前進入山西煤炭行業(yè)的人就會有的賺。賠錢的只是一小部分后來不挖煤，專門倒賣礦井的投機商。"但煤礦的非法轉(zhuǎn)賣，正是所謂"煤礦賠本"的根本原因。

"自從2008年下半年整合開始后，整個陽泉郊區(qū)關(guān)了50多座小煤礦，煤老板們大多是拿錢走人，在價格上有爭議的不多，他們現(xiàn)在都忙著收拾井下設(shè)施，做善后工作了。"一位參與當?shù)孛禾抠Y源整合工作的律師告訴《山西青年報》記者。

劉家旺的煤礦屬于獨立保留的礦井，單井生產(chǎn)能力的提高，意味著他需要更多的人手幫忙。當年從鄉(xiāng)親們那里籌來的集資款早已經(jīng)還清，過了年劉家旺準備買一套新的井下瓦斯監(jiān)測設(shè)備。他知道，只要礦井安全，這煤礦就是烏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