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日本福島核事故發生后,德國決定停止核能源開發,開啟風能和太陽能主導的新能源時代。但兩年半過去了,越來越多人意識到,這一宏偉藍圖看上去很美,實施起來卻問題多多。
電能成為奢侈品
“人人參與,從今天開始。”德國環境部長彼得•阿爾特邁在一份節能實用手冊中寫道。小冊子介紹了各種省電方法,如在烹飪時如何充分利用剩余熱量、降低電視畫面亮度和對比度等。
阿爾特邁熱心幫助國人省錢,實屬形勢所逼。政府預計,每位消費者需支付的可再生能源附加費,很快將從眼下的5.3歐分千瓦時增加到6.2至6.5歐分,上漲幅度達20個百分點。
在歐洲,德國電價始終最貴,加上政府未能有效控制新能源生產成本,電能正成為奢侈品。據德國《明鏡》周刊報道,德國消費者今年將為太陽能、風能和生物氣電能支付200億歐元,而其市場價格只值30億歐元。
這200億歐元還不包括不可預測成本。因為天氣緣故,太陽能板和風輪機有時能生產大量電能,有時卻一無所獲。當電量過大時,需關閉風輪機,但消費者還得為理論上產生的電能支付費用。
另一方面,有時風輪機突然停轉,尤其在寒冷季節,電力供應變得緊張,傳統的重油和燃煤發電廠將重新啟動,以彌補電力短缺。這就是德國2012年二氧化碳排放量高于2011年的緣故。
如果用電短缺仍得不到緩解,為保護電網,一些用電大戶,如阿賽洛米塔爾鋼鐵公司等,將被迫停產。停產造成的損失,當然也由消費者承擔。
《明鏡》預計,在不久的將來,德國普通三口之家每月平均電費將達90歐元,是2000年的兩倍。其中,三分之二價格上漲來自新增的政府費用、附加費和稅收,這對低收入群體帶來負擔。救助機構稱,目前每年有超過30萬家庭因為未付電費而被斷電,這一現象被稱為“能源貧困”。
離岸風電站成本高
距離諾德奈島70公里的北海上,有一個巨大的黃色鐵盒,高度超過聯邦總理大樓,寬接近勃蘭登堡門。它其實是一個巨型電插座,通過電纜將附近離岸風力農場生產的電力運送到大陸。電網運營商Tennet花費10億歐元建造整個系統,設計年限是20年。
政府對發展離岸風力農場寄予厚望,但Tennet一名官員稱,他們對這樣的系統毫無經驗。眼下只有一件事是明確的:在整個運作過程中,障礙重重。比如天氣和海豚因素。在波濤洶涌的海面上作業原本就很困難,加上那里經常有海豚出沒,建筑噪音會對它們敏銳的聽覺造成傷害,因此一旦發現海豚蹤跡,就要立即停止施工。
盡管如此,政府還是大力推進風力發電。到2020年,離岸風力農場有望發電100億瓦特,理論上相當于8座核電站。為吸引投資商,政府定下最優惠的補貼條件,千瓦時補貼高達19美分,比陸上風力農場高50%。政府還免除運營商的責任風險,一旦出現意外,損失將由納稅人承擔。
對于工程師來說,這是一個美麗的藍圖。從經濟上講,這或許是一場潛在的災難。專家認為,離岸風力農場的建設成本是陸上農場的2到3倍。盡管海上風力更為持續,但遠不能彌補高昂的成本。
此外還有隱形成本。海濱地區人口稀少,電力需求也少,要將電力輸送到西部和南部工業中心需鋪設高壓電線。政府預計成本高達200億歐元,這還不包括連接離岸風力電站的海底電纜。
如果政府堅持實施計劃,未來電價勢必暴漲。政府最近一份研究顯示,到2020年,電價將攀升到千瓦時40歐分,比今天的價位高40%。
更糟的是,目前并不清楚這些離岸設施是否真的必需。聯邦環境局認為,這些費用足以在內陸選擇最優越的地點建造現代化風力電站。
備用電站難存續
科瑟包德水庫是德雷斯頓最大的露天水池,每年夏天吸引8000多人在湖邊沙灘上曬日光浴和游泳。同時,它也是大型蓄能水力發電廠Niederwartha的一部分。每天晚上或周末用電低谷時,它利用電力將水抽到位于主水庫之上140米處的第二水庫;到中午用電高峰時,再將水從第二水庫釋放,利用勢能發電。電廠運營商瓦滕法爾通過用電峰谷時的價差賺取利潤。電廠于1929年接入電網時,整套系統被視為“未來技術”。
如今,運營商計劃在兩年內關閉科瑟包德水庫相關蓄能設施。這對德國的能源轉型是一個噩耗,因為當陽光不夠充足、風力不夠強勁時,需靠燃氣電廠和抽水蓄能站填補用電缺口。從理論上講,為防用電瓶頸,綠色能源生產比例越高,所需能源儲備也越高。但實際情況正相反,當陽光燦爛時,太陽能電站發電充足,電價下跌,許多抽水蓄能站被迫退出市場。德國約有20家這樣的電廠,幾十年來利潤可觀,可現已風光不再。
Niederwartha的渦輪機組2009年共運作2784小時,去年則僅工作277小時。瓦滕法爾德國水力部負責人貢納˙格勒布勒說:“價格高峰如果僅持續數小時,不足以讓電廠滿負荷運作。”
這就難怪各大運營商幾乎不再對抽水蓄能站跟進投資。Niederwartha的大樓里滿是從前泄洪時留下的霉味,墻漆不斷脫落,水庫開始漏水。瓦滕法爾需耗資1500萬歐元對電廠實施現代化改造,但公司執行官對此猶豫不決。
瓦滕法爾還暫緩了德國其他地區類似項目的改造,比如,漢堡郊區的蓋斯特哈赫特水庫擴容項目被叫停,目前該電廠僅作后備之用。
瓦滕法爾的競爭對手RWE和EnBW也暫停在南部黑森林地區建造大型抽水蓄能站的計劃。與100多家市鎮公共機構關系密切的Trianel于6月底宣布退出西埃菲爾山脈盧爾斯湖一個類似項目。
然而,風能和太陽能電站的快速發展需要這些傳統電力設施給予后備支持。一項研究指出,到2050年,德國可再生能源的擴張需增加200億到300億千瓦時的儲備能力,而眼下儲備能力僅以7000萬千瓦時的速度增長。而且,幾乎沒有人有興趣維護現有蓄能設施。
“瑞典模式”的優點
千年交替之際,瑞典進入綠色能源時代,同時面臨嚴峻的經濟危機。國家能源機構專家古斯塔夫•艾貝納說:“當時有一點十分明確,就是可再生能源的發展必須盡可能控制成本。”
瑞典采用“政府規定配額、市場出示證書”的發展模式。“從某種意義上講,它與德國的補貼計劃正相反,”在德國居住多年、熟諳德國能源改革的艾貝納說。
瑞典模式下,清潔能源千瓦時的成本只比傳統電力高約10%。“這意味著瑞典消費者邁進新能源時代所需繳納的費用僅為德國消費者的一小部分,”艾貝納說。
如今,瑞典正在穩步發展綠色能源,45%的發電量已從傳統的水力發電轉為新能源,而德國的相應比例僅為10%。
那么,瑞典模式是否適合德國?德國政府為此成立由專家和智庫組成的委員會,其成員提交的方案建議,政府向能源供應商下達綠色能源指標,然后根據其生產情況逐漸提高指標。第一階段的截止時間是2015年1月1日,屆時27.5%的發電量將來自可再生能源;2016年,這一比例上升為29%;直至2020年達到35%。
至于發展何種綠色能源,各能源企業和市政公共機構可以自行選擇。委員會相信能源供應商會將自己的錢合理運用于發展風力、太陽能或生物能,而市政公共機構則會尋求最低市場報價。這種競爭機制將令消費者受益。
為防止能源供應商在指標問題上作假,瑞典要求他們提交一系列綠色能源證書,每份證書代表完成了1兆瓦時指標,如未完成指標,將被課以重罰。
除此之外,一切皆遵循市場經濟原則運作:當綠色能源生產不足時,市場上的綠色能源證書就少,電價自然上漲,這會激勵投資者建造更多風力渦輪機或太陽能矩陣,也可以投資抽水蓄能系統,讓能源生產更趨高效合理。
瑞典能源部長安娜-卡琳•哈特說,瑞典模式的最大優點是沒有官僚限制,政府只設定目標,而不限制手段。
責任編輯: 中國能源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