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時4年,《西部地區鼓勵類產業目錄》(下稱《目錄》)在2014年8月20日公布。這份自10月1日起正式實施的文件,意味著新一輪西部開發方向的確立。
早在2010年6月,中共中央、國務院曾印發《關于深入實施西部大開發戰略的若干意見》,要求國家發改委編制《目錄》,以對接西部地區的財稅優惠政策及投資保障思路。
希望《目錄》盡快出臺的呼聲從未間斷。中國社會科學院西部發展研究中心主任魏后凱表示:一方面,這是西部12個省區市與中央“討價還價”的結果;另一方面,十幾年西部開發所積累的嚴重問題,必須經此進行調整和解決,所以“格外慎重”。
新增的鼓勵類產業中,新疆為40項,青海及西藏分別為25項和13項,其余10省區市均在30項以上。而《目錄》公布至今,短短一月,西部地區的產業結構和投資環境,已開始悄然改變。
輸血新型能源
2014年8月,大唐國際發電有限公司發布財務中報,披露其煤化工項目虧損額達13.67億元,旗下三大重要煤化工項目至今均未投入運營,導致資產負債率高達84.69%。
與此同時,特變電工股份有限公司的同期中報則顯示,其新能源產品及集成工程營收達30億元,同比增長169.85%。除全國規模第一的EPC太陽能光伏產業正向BT轉型外,同時涉足風電EPC/BT項目。
同為能源類企業,央企大唐國際與民企特變電工,均重點投資西部。
大唐發電的三大煤化工項目中,兩大項目位于內蒙古且均為西部開發重點工程。特變電工則長期扎根新疆,輻射全國。正因如此,《目錄》所傳達的西部開發產業導向,在兩家企業的投資成果及戰略調整上,反映得格外明顯。
據《關于深入實施西部大開發戰略的若干意見》,國家對《目錄》內設在西部地區的鼓勵類產業企業,將區別于現行25%的法定稅率,只按15%的稅率征收企業所得稅。而相關企業符合條件的環境保護、節能節水項目所得,可享受所得稅“三免三減半”優惠。
特變電工新疆新能源股份有限公司項目負責人向記者透露,《目錄》對新能源產業的重點“照顧”,使得目前我國唯一擁有全太陽能產業鏈的特變電工更加“如魚得水”,而新能源項目市場的“回暖”,將推進特變電工的產業結構調整。
利好效應隨之顯現。9月18日,特變電工發布系列公告,公布與內蒙古阿拉善盟行政公署、新疆生產建設兵團、新疆阿瓦提縣、河北清河縣、陜西神木縣等簽訂共1370MW光伏發電、1049.5MW風電發電戰略框架協議,擬投資額高達242億元。
“特變電工新能源BT訂單大超預期,正是市場對《目錄》公布的積極反饋。”西北大學中國西部發展研究中心常務副主任姚慧琴教授認為,新型能源的研發推廣,是《目錄》的重中之重,一來體現出煤炭市場減縮趨勢,二來反映出政策對產業升級的引導。
姚慧琴認為,在十三五規劃起草這一時間“節點”上公布《目錄》,“會督促西部地區的政府及企業結合區域特點和既有資源,對新型能源的推進和產業結構的升級狠下功夫。”
12個西部省區市中,除廣西外,太陽能項目均被《目錄》列入。太陽能研究機構對此分析指出:“國家鼓勵分布式能源建設、促進太陽能等新能源就地消納的意圖一目了然”。
根據規劃及現有布局,四川、云南二省主要側重高效太陽能電池組件技術的開發生產;甘肅、青海、新疆、寧夏、內蒙古,則主張鼓勵太陽能發電系統及風力發電場的運營和建設;而在云南、寧夏、新疆和內蒙古,依托分布式電源的智能微電網技術被予以開發和應用支持;力求建立太陽能全產業鏈的西藏,則直接明確了“太陽能光伏發電系統的檢測、建設及運營”。
9月10日,國家能源局向下發《關于加快培育分布式光伏發電應用示范區有關要求的通知》,進一步印證了上述規劃及對光伏發電的扶持。
“輸血新型能源的力度前所未有,但《目錄》公布前,國家發改委曾針對性釋放過一次信號。”國家發改委相關知情人士向記者透露,2013年,國家發改委曾印發當年西部開發工作通知,具體強調了西部地區須推進產業升級,“尤其須積極支持新能源”。
與新能源產業處境相比,政策對煤化工產業的打壓態度堅決。大唐國際巨額虧損背后既反映出上下游市場的現實環境,也反襯出新一輪西部開發對傳統產業“動刀”絕非戲言。
動刀傳統產業
早在《目錄》正式公布前,大唐國際便于2014年7月發布公告,與中國國新控股有限責任公司(下稱“國新公司”)簽署《煤化工及相關項目重組框架協議》,擬將其煤化工板塊及相關項目進行重組。
值得一提的是,成立于2010年的國新公司,為經國務院批準設立的國有獨資公司,其定位在于“配合國資委優化中央企業布局結構、主要從事國有資產經營與管理的企業化操作平臺”。
直到今年年初,大唐國際等相關領域企業還充滿希望。2月份,國家能源局通報了煤化工產業“到2020年規劃煤制油產能3000萬噸、煤制氣500億立方米”的目標,被視作將開啟煤化工產業的“工業化新時代”。兩個月后,《目錄》征求意見稿發布,煤化工項目在多個西部省區中也均有列入。
7月始,形勢急轉。17日,國家能源局發布通知,明令禁止新建20億立方米以下煤制氣和年產100萬噸以下的煤制油新項目。而在正式發布的《目錄》中,西部煤化工項目全部被排除在外。
對于煤化工項目政策的“突變”,姚慧琴認為:“一份簡單的《目錄》背后,凸顯的是非常宏大的問題。十幾年的西部開發,經歷了一個‘爆發期’,‘爆發期’后,傳統產業結構的調整和升級勢必要拉開”。
西部地區拉開產業調整的基礎,在于其數量龐大但被長期忽略的新型能源儲備。相關研究數據表明,中國陸地每年接受的太陽輻射能相當于24000億TCE(1噸標準煤當量),若以1%的陸地面積、20%的轉換效率算,一年可提供的能量就達48億TCE;而我國10m高度層的風能總儲量為32億千瓦,實際可開發為2.53億千瓦。
2014年9月,國家能源委員會專家委員會主任張國寶在博鰲論壇上表示,在中國西北建設可再生能源基地的“裝機容量可達3000萬千瓦”,為世界第一。
西部產業結構調整,還緣于現存的突出問題。魏后凱分析認為:“西部開發實施14年,一直以能源污染換取高速增長,單位GDP的能耗過高,加之產業發展未能形成合理層次,導致西部高速發展的同時,貧困問題加劇。”
此外,記者從國家發改委能源研究所了解到,就全局戰略而言,西部地區傳統產業調整,在“十二五”與“十三五”的承接時期推進,具有其特殊意義:
首先,中國為煤炭消費依賴第一大國,能源結構占比達67.5%。不僅煤炭西移與東部需求矛盾突出,集中于西部地區的煤化工產業,更面臨著環保污染、缺水嚴重、產能過剩等多重困境。
其次,“十二五”期間,中國工業發展“主要表現為工業內部結構的不斷升級和優化”,需要以“清潔、低碳戰略性新型產業”逐步替代“高耗能、重污染企業”。
《目錄》發布對市場的引導作用十分顯著。據記者不完全統計,僅僅一個月,西部地區新增新能源項目簽署便多達50余例。
與此同時,姚慧琴分析認為,因原有西部開發的布局和傾斜,在傳統產業的調整和升級上,在資金和技術上具有相對優勢的四川、重慶、陜西等省市,步伐會邁得快一些,而相對落后的新疆、內蒙、甘肅等地區,則更需一個以煤炭產業為代表的傳統產業退出、以光伏產業為代表的新興產業進入的碰撞過程。
“而且這個過程,既不會太短,也必須經歷。”姚慧琴說。
絲綢之路“腳本”
相比以往,《目錄》的另一個亮點便是配合城鎮化及消費驅動的相關產業支撐,涉及民生保障及公共服務層面。
記者梳理發現,公路、機場建設、口岸物流經營、城市水利工程、寬帶網絡覆蓋、汽車生產制造及針對性地方特色產業的扶持上,《目錄》在西部12省區市均有不同支持。
國家發改委西部開發司司長秦玉才強調,在絲綢之路經濟帶的影響下,西部地區城鎮化水平的提升空間將進一步增大,每年將會有500多萬人轉為城鎮居民,并至少釋放5000億元的消費需求。
上述產業同時也成為建設絲綢之路經濟帶的基礎。廈門大學中國能源經濟研究中心主任林伯強認為,絲綢之路經濟帶為西部地區的產業升級“提供了良好契機”,正因如此,“先污染后治理”的傳統路徑依賴,“有望在經濟帶建設的過程中有所減輕”。
這與《目錄》重點引導的新型能源開發及傳統產業改造契合。位于新絲綢之路經濟帶最西部的新疆,在《目錄》中以40項鼓勵類產業項目,位居西部地區之首。
2014年9月13日,新疆特變電工股份有限公司承建杜尚別2號熱電廠一期工程竣工點火暨二期工程開工奠基儀式,在塔吉克斯坦首都杜尚別舉行。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和塔吉克斯坦總統拉赫蒙共同出席。
自2006年起,特變電工先后為塔吉克斯坦建設了220—500千伏南北能源大動脈等六個輸變電工程。特變電工董事長張新表示,集團在西部新政中“趁熱打鐵”的重要目的之一,便是“布局絲綢之路經濟帶”。
姚慧琴認為,《目錄》成為絲綢之路經濟帶建設推進的一個“腳本”,從中央到地方,對加快西部經濟發展及產業調整的政策將會隨之“不斷出臺”。
責任編輯: 李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