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源安全,一直受到美國社會高度關注,也是其歷屆政府的"心病"。自1973年石油輸出國組織(OPEC)實施石油禁運以來,對進口石油依賴的擔心,使得自尼克松以來的歷屆美國總統無不將追求能源獨立作為其能源政策的最重要目標。
細數起來,從尼克松提出能源獨立目標至今,美國政府已出臺7部《能源政策法案》,及其他相關立法,聯邦政府用于石油研究的預算也大幅增加。
2013年11月,美國本國石油產量近20年來首次超過進口量,對進口石油的依賴度則不斷下降。受益于頁巖氣革命,美國已然是世界上最大的天然氣生產國,石油、天然氣和其他液化燃料的總產量已超過沙特阿拉伯和俄羅斯。
美國對能源安全的追求似乎已經達到目標。尋求本地穩定的、成本劃算的能源供給將成為未來幾十年美國能源政策的目標。專家表示,美國能源安全形勢發生重大轉折,除了政策支持,更關鍵的是有一個充分競爭的、鼓勵私人投資和技術進步的能源市場。
"美國沒有能源戰略"
在尼克松時代,美國提出到1980年實現能源獨立的目標。1975年,福特總統推動建立戰略石油儲備法案出臺,目前美國的戰略石油儲備為7.27億桶,為世界上數量最大的政府應急原油儲備。卡特總統提出合成燃料項目,而里根的能源政策則體現出鮮明的自由主義色彩,他取消了全國范圍內的對燃料價格的管制。克林頓任內實施了一項新一代節能轎車計劃,希望實現家庭用車每加侖行駛80英里的目標。小布什最惹眼的政策則是向玉米乙醇行業砸入數十億美元的資金。如今,奧巴馬提出"全方位"能源戰略,對清潔能源支持力度較大。
對于歷屆美國總統的能源政策,美國戰略與國際問題研究中心能源與國家安全項目高級研究員周哲予認為,基本都是在一套容易理解的和可修改的規則約束下的市場機制而已,"美國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整體能源戰略"。他表示,美國能源市場自由化始于20世紀70年代末期。在此基礎上,不時補充一些政策措施,以實現特定目標,比如補貼可再生燃料生產,強制要求提高能源效率等。
即便是帶領美國能源戰略發生轉折的頁巖氣革命也始于自由的市場機制。周哲予說,頁巖氣開采形成規模,需要在獲取大量數據后對地質構造的深入了解、石油和天然氣能夠自由定價、礦產權私人所有、大批具有創新能力的中小型油氣企業、競爭性的油田服務及設備行業、良好的能源基礎設施、透明和可信賴的監管環境等多個前提。事實上,"美國能源部只在早期對頁巖氣的一些基礎研究進行了少量投資,關鍵是良好的投資環境才導致了頁巖氣和頁巖油技術商業化的實現。"
如今,奧巴馬雄心勃勃的"全方位"能源政策更像是一個政治口號而非戰略。周哲予說:"一個戰略要求對于做什么、不做什么和調動哪些資源都做出政策選擇。我不認為奧巴馬政府比前幾任政府有更多的能源戰略。"
美國賴斯大學公共政策研究所研究員喬·巴恩斯(JoeBarnes)也持有"美國不存在所謂的單一的、綜合的能源政策"的看法。基于美國能源政策制定的機制層面,他解釋說,聯邦政府和州政府均有權制定能源政策。在聯邦政府行政層面,美國能源部和環境保護署是能源政策的主要制定者。
"美國的能源政策是各方面參與者博弈的結果,它通常由政治因素驅動,有時候很矛盾。"巴恩斯說。不過,美國能源部前助理部長戴維·桑達洛(DavidSandalow)向《財經國家周刊》記者表示,市場力量和政府政策都很重要,二者缺一不可,很難說孰重孰輕。
"市場的力量之所以重要,是因為有大量企業家參與其中。但對于一項處于早期階段的新技術而言,市場的支持作用有限,在該階段通常需要政府參與進來。我認為美國政府在其中發揮的作用十分重要。"
桑達洛舉例說,過去三十年來,在頁巖氣、減少空氣污染等方面,美國的能源政策是成功的,但從全球氣候變暖等角度看,美國的政策不算成功,還有很多事要做。
哥倫比亞大學全球能源政策研究中心主任賈森·博多夫(JasonBordoff)對《財經國家周刊》記者說,盡管能源獨立是美國政府追求的目標,但并不意味著政府政策在其中發揮了更重要的作用。"市場是推動能源行業創新的關鍵力量,也是經濟的最佳組織和原則。"
美國的經驗
同美國一樣,中國也是能源生產和消費大國,但中國的石油進口依存度仍在上升,國際地緣政治不穩定給能源進口市場造成的風險始終難以消弭,行業效率低下等原因都令形勢堪憂。
"美國有很多經驗值得中國根據自身條件借鑒,比如強調市場競爭的作用,能源市場的自由定價,穩定和透明的監管等。"周哲予說。
觀察美國的經驗,首先是放開市場,營造一個鼓勵企業創新和投資的公平競爭環境。當前,最重要的是放開能源行業的市場準入,吸引更多的私人資本進入能源行業,提高行業的生產效率和競爭力。推進成品油、天然氣等重點能源產品的市場化定價改革,同時完善戰略石油儲備,提高應對危機的能力。
巴恩斯說,美國經歷的頁巖氣革命說明,能源部門需要進一步改革,放松對天然氣和電力部門的管制,賦予土地所有者清晰的財產權利,培育大量私人小企業。
其次,建立一套公開、透明的監管措施,使得企業有穩定的預期,愿意在能源領域進行投資。政府的職責和定位必須明確,既要避免政策缺位,也要避免"越俎代庖",取代市場功能。比如,加強能源基礎設施建設,推動電網升級換代,掃除抑制能源行業長遠發展的瓶頸性因素。加強對能源行業基礎性研發的支持和投入,但需要避免通過行政指令或補貼,代替市場選擇新技術。
在能源進口來源方面,需減輕對不穩定進口來源的依賴,抑制價格波動。從美國的經驗可看出,要從根本上保障能源安全必須振興國內能源生產。因為在一個受制于地緣政治因素的國際能源市場,特別是原油市場,即便實現了供給多元化,也無法完全保證能源供給安全。
周哲予表示,中國有自身的實際情況,參考美國的經驗需要通盤考慮。競爭、市場定價、地方接受程度、穩定的投資環境和資本市場這些重要因素如何發揮作用,需要中國自己的探索和實踐。
責任編輯: 曹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