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剛剛結束的北京亞太經濟合作組織(APEC)工商領導人峰會上，習近平主席首次提出了“亞太夢想”，并將能源革命與科技革命、產業革命一道視作實現亞太夢想的重要內容。

“能源革命”一詞進入中國的政策話語體系是今年6月，在中央財經領導小組第六次會議上，習近平強調未來一段時期中國的能源安全戰略需著重推進能源生產、供給、消費和技術革命，并強調國際合作是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時隔4個月，在亞太夢想愿景下，中國提出要構建亞太能源安全體系，保障中國能源安全。在未來很長時期內，能源革命的全球和地區效應都將強化，對中國創造性地處理對外關系產生積極影響。

今年6月以來，布倫特原油價格從每桶120美元跌破80美元，石油生產國虧損嚴重，很多國家基于高油價制定的預算收入成為泡影，比較突出的是俄羅斯、伊朗，也涉及沙特等中東國家，而同處亞洲的其他一些國家，包括中國在內，油價下跌對正在進行的新能源開發也將產生負面影響。在此背景下，北京APEC會議強調構建亞太能源安全體系，將此作為能源新革命開端的共識。綜合考慮全亞洲的能源格局變遷，此舉不僅可以穩定全球市場，也意味著培育亞洲區域能源市場、加強能源金融合作，是解決亞洲能源安全問題的正確途徑。

亞太夢想的核心是大家庭精神和命運共同體意識。實現這種夢想，不僅需要營造經貿的自由開放環境，也要保障老百姓通過市場體系的建設過上安寧、富足的生活。審視APEC21個經濟體的人均能源消費，發達經濟體擁有較高的能源消費，發展中國家則普遍較低。按照世界銀行的數據，2010年加拿大的人均年耗電量達到1.6萬千瓦時，美國為1.3萬千瓦時，中國不到3000千瓦時，菲律賓排在最末位，只有640千瓦時。在道路部門人均燃料消耗量這一指標上，加拿大以494千噸石油當量高居首位，澳大利亞達到468千噸石油當量，美國位居第三消耗398千噸石油當量，中國消耗67千噸石油當量，菲律賓墊底。

富足生活的一個前提是大量的能源消耗，發展中國家創造現代化新生活必然提高能源消費。以人均耗電量為例，自20世紀90年代以來，中國增長了6倍，越南更是高達10倍，而20世紀90年代初加拿大的人均耗電量已經超過1.6萬千瓦時，美國也超過1.2萬千瓦時。研究表明，發達國家一度視為規律的庫茨涅茲倒U型曲線并不靠譜，經濟增長將一直伴隨資源能源消費擴大，只不過在服務業占據主導地位后能源消費增長趨勢有所減緩。單純依靠經濟增長本身并不能削減資源能源消費，未來20年，即便APEC的發展中經濟體保持5%的年均經濟增長率，經濟結構也無法完全轉變為發達國家的狀態。這意味著，在舊的發展模式下，APEC的發展中經濟體的能源消耗還將快速增長。

因此，能源革命背后其實是經濟發展模式調整。2008年金融危機后，發達國家的消費能力整體下滑嚴重，經濟增速顯著低于發展中國家，而西太平洋地區的很多國家長期執行出口導向戰略，極度依賴發達地區提供終端消費市場。如果要繼續保持較高經濟增長率，APEC的發展中經濟體需要尋求新的發展模式，不僅是擴大內需和加速發展地區內市場，還要從根本上創新經濟增長與能源資源的關系。2013年10月，在印度尼西亞舉行的APEC會議上，習近平就提出：“建立在過度資源消耗和環境污染基礎上的增長得不償失。我們既要創新發展思路，也要創新發展手段。要打破舊的思維定式和條條框框，堅持綠色發展、循環發展、低碳發展。”

在北京APEC會議上，中國政府倡導能源革命，呼吁亞太國家增強能源的命運共同體意識，走綠色、循環、低碳和高效發展之路。APEC領導人非正式會議通過《北京綱領》，批準了《亞太經合組織促進可再生和清潔能源貿易投資聲明》，各成員承諾到2030年APEC地區可再生能源發電量在地區能源結構中的比重比2010年翻一番，2035年將亞太地區的總能源強度比2005年降低45%。在這一領域，新西蘭、加拿大、韓國和美國都可提供經驗，2012年這四個國家的可替代能源和核能占能源使用總量的比例分別為31.9%、23.3%、15.6%和12.1%。

中美在全球能源格局中的地位正發生急劇變化。2002年起中國成為能源凈進口國，2013年中國原油進口超過2.8億噸，能源供給的多元化和安全性日益迫切。反觀美國，自20世紀70年代起就一直推進能源獨立，40年來舉國上下對能源革命的認識非常深入，正是在追求能源獨立的影響下，催生了“頁巖油氣革命”。今年11月，美國共和黨贏得中期選舉，掌控參眾兩院，能源獨立政策將得到進一步加強。一個能源自給自足的美國，會產生一些新的問題和機會。比如，美國有可能擺脫對中東地區的依賴，降低對運輸路線穩定的投入。美國也有可能向西太平洋的一些國家出口石油和天然氣，形成新的能源運輸路線。當然，美國為了開發新能源，技術進步也是必需的。

從這個意義上說，中美兩國在北京APEC會議期間共同發表《中美氣候變化聯合聲明》具有重大意義。從新型大國關系構建來看，此舉扭轉了2009年以來中美在該問題上的下滑態勢，有利于增強政治互信，提升全球能源治理的有效性。從能源革命的角度看，中美雙方將顯著加強先進煤技術、頁巖氣、核能和可再生能源等方面的合作，并且將有利于中國正在積極推進的低碳城市建設。(作者：鐘飛騰，為中國社會科學院亞太與全球戰略研究院副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