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鍋爐化，將不可避免去工業化

中國燃煤鍋爐產業鏈為中國工業化的實現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中國是制造業第一大國，中國第二產業的GDP已經遠超排名第二的美國，是名符其實的世界第一工業大國。大部分工業熱動力都靠燃煤鍋爐，中國總共約有47萬臺燃煤鍋爐，平均容量是3.8噸。這47萬臺燃燒鍋爐可以說是中國工業的動力之源。中國有豐富而便宜的煤炭儲備，為燃煤鍋爐提供了取之不盡的燃料來源。沒有廉價的工業熱動力，中國的工業化將達不到如此之高的發展水平。

被妖魔化的燃煤產業鏈。中國的燃煤產業鏈是中國極少沒有外資的產業鏈。煤礦要么是國企，要么是私人老板。生產鍋爐的廠家也絕大部份是國有企業和私營企業。外資企業賺錢注意吃相，中國人往往沒有注意這個問題。中國企業也特別不注意話語權的爭奪，特別是這些悶聲做事的工業人。煤礦工人的待遇，黑呼呼的煤炭以及冒黑煙的大煙囪給民眾的印象就沒有好過。沒有外資，當然就容易被妖魔化!君不見，前幾年主流經濟學家齊上陣妖魔化中國高鐵事業，危言聳聽中國高鐵危局。幸好，中國高鐵的成就是大部分普通民眾都能認可的，陰謀才沒有得逞。別的產業就沒有如此幸運了。如果中國燃煤產業鏈需要外資的拯救，才能避免被妖魔化，只有讓外資低價收購相關煤礦以及上下游產業才能避免被妖魔化，這或許是一個無奈卻“雙贏”的選擇。在中國，只要被外資占據主導地位的產業，不都相安無事嗎?汽車產業也是外資為主，就算汽車的排放污染比燃煤鍋爐高，就算國外汽車廠商排放有問題，在中國也不是大問題。

在中國大氣環境容量已經超過極限值的地方，比如河北某些地方，限制和取締部分燃煤鍋爐是非常正確的。在廣大中西部地區，不少縣城由于交通、人才和信息等要素制約幾乎沒有任何一家像樣的工業企業，整個縣城GDP才十幾二十億元。在中西部地區少數的工業只能生長在地級市或省會城市之中，只有這樣，人才和交通等軟硬基礎設施才可以讓中西部的企業生存下來。如果這些尚存不多的企業不能燒煤炭鍋爐了，只能燒生物質或者天然氣，這些企業的最優選擇是關門倒閉。因為燒生物質的成本是燒煤的兩倍，燒天然氣的成本是燒煤的三到四倍。現在宣揚中國制造成本已經超過美國的文章滿天飛，去鍋爐化不是更好地配合這種輿論了嗎?地級市建成區以上的中小鍋爐怎么也有一二十萬臺吧，如果在2017年到來之前，讓這些鍋爐通通停下來，這不是間接讓中國去工業化嗎?

有人或許會說《方案》是鼓勵用大鍋爐，取締小鍋爐，沒有說要取締所有鍋爐。這樣的大方向也許是對的。但是，每一個地區都能保證當地集中式的工業園能在2017年前建成并投產嗎?更不用說當前經濟下行壓力不斷加大，企業生存尚且艱難，搬遷就更難了。而且這種五六十噸以上的大鍋爐，圍繞著工業園十幾公里甚至更長的蒸汽管道，熱效率并不一定高。特別是，集中式供蒸汽也有不少問題。在淡季的時候，如果一個產業園中只有一兩個企業需要蒸汽，其余數十家都不需要，這樣的供氣成本也是非常高的。在旺季的時候，產生的蒸汽也有可能不夠用。《方案》幾乎斷絕了所有年輕人想在制造業創業的想法。總的來講，私人小老板，托共產黨改革開放的福，窮二三十年的精力，搞一個小廠，最后無奈關閉，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治理大氣污染，不能只怪燃燒鍋爐

中國大氣污染問題，主要是由中國的重化工產業布局不當引起的。中國北方霧霾為何如此嚴重?十幾年前，大家只關注北京的沙塵暴，自從美國駐華大使館關注霧霾之后，全民開始為這個問題著急。中國重化工產業布局不合理，可以說是中國經濟的一大弱點。西方不友好國家自然拿這個事情來放大。中國華北、長三角洲地區空氣污染與這些地區過多的重化工產業集聚有莫大的關系。我們看到江西、貴州等中西部地區的空氣污染就相對輕很多，無工業的西藏自治區空氣質量不比任何一個西方發達地區差。華北的大氣環境容量已經遠遠超過限值，那么，我們需要做的是控制企業的氣體排放量，或是將企業搬遷到環境容量有額度的其他省份去。我們并不需要讓中西部工業落后的地區同樣采取限煤措施。如果過度地限煤，類似于龍煤這樣的事件還會更多地出現。如果人為地將煤炭需求消失，煤礦的未來將永遠沒有希望。現在國家鼓勵加工貿易轉移到中西部地區，如果采取同樣嚴苛的工業熱動力標準，中西部地區的成本相對于東南亞等國并不會有明顯的競爭優勢。

工業燃煤鍋爐并不是大氣污染的罪魁禍首。《方案》中提到，工業燃煤鍋爐產生的煙塵、二氧化硫和氮氧氣化物分別占全國排放總量的33%、27%和9%。煙塵、二氧化硫的去除在技術上難度并不大，投資也不大，企業完全可以承擔得起，環保部門也完全可以監管到位。至于脫硝裝置成本比較高，中小型燃煤鍋爐也不一定都要安裝。就算安裝脫氮裝置，也比燃燒天然氣的成本少很多。中國的環保部門在污水治理方面已經取得了很大的成績。筆者看到長三角、珠三角很多河流的水質都要比德國的萊茵河干凈。我們的環保部門為什么不多給中國的燃煤產業多一點耐心，多一點信心呢?憑什么就認為中國大大小小的工業燃煤鍋爐達標排放無可救藥了呢?

根據國家環保部數據，汽車產生的氮氧化物占全國排放總量的29%，我們是不是應該限制汽車的增加呢?中國畢竟每年新增汽車二千多萬輛，每年需要增加大量的石油進口，消耗大量的外匯儲備。燃煤鍋爐每年的排放在減少，而中國北方的霧霾卻有增無減。十年前中國的燃燒鍋爐排放最大的時候，霧霾比現在要少得多。霧霾的罪魁禍首應該是汽車燃油排放。在美國的無煙工業城市舊金山，在滾滾的車流之中，筆者同樣看到灰蒙蒙的天空。

根據《方案》中計算，中國工業燃煤鍋爐的總功率是12.5億千瓦。而中國每年新增汽車兩千萬輛，以每輛汽車平均100千瓦的功率計算，中國每年新增汽車的總功率為20億千瓦，已經遠超過47萬臺燃煤鍋爐的總功率。如果計算中國汽車1.7億輛汽車的存量，其排放總功率超過170億千瓦，是燃煤鍋爐功率的十三倍之多。可以大略估算，汽車的日均污染量排放至少是燃煤鍋爐的三四倍以上。中國剛剛簽訂《巴黎氣候協議》，控制溫室氣體排放。就算中國將建國66年以來的工業燃煤鍋爐全部拆除掉，也不足以抵消每年新增汽車的溫室氣體排放增量。

控制大氣污染，減少溫室氣體的排放，減少外匯儲備支出，正確的方法是減少燃油汽車、飛機的使用，大力發展高鐵以及各種軌道交通，這才是中國這樣幅員廣闊，人口眾多的國家首選。無限制地增加燃油汽車，同時取締燃煤鍋爐的使用，最終將中國的工業生產能力廢除，這樣的做法是錯誤的。

去鍋爐化，將危及國家經濟安全

去燃煤鍋爐的初衷是為了治理大氣霧霾，或許這樣的做法會影響到國家的經濟安全。首先，這極大地增加了中小企業的生產成本。天然氣的使用成本是燃煤的三到四倍，在當前的低價油氣時代，天然氣的成本還如此之高。如果石油又重歸150美元一桶，天然氣成本還會大大增加，中小企業因為能源成本增加而大批量地倒閉將不可避免，整個國家經濟將陷入危機之中。

其次，中國的煤炭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取締燃煤鍋爐之后，只能永遠地埋在地下，得不到有效利用。中國將有上百萬的煤炭工人失業，相關的鍋爐產業、機械產業將受極大的打擊。中國只能進口國外的天然氣，國外的天然氣來源并不穩定。特別是一到冬天，整個北半球都需要天然氣，俄羅斯普京大叔心情不好的時候，可以隨時關停。萬里迢迢的輸氣管道，在國外也容易受各種武裝力量破壞。總之，中國一旦依賴上進口天燃氣，中國工業能源的命運就交給外國供應者了。汽油漲價，中國人可以少開車或不開車;天然氣漲價，中國企業開不了工，沒有了工業生產，中國還靠什么成為世界大國呢?

再次，中國進口天然氣不是簡單地花費數百億，上千億美元外匯儲備進口天然氣，有錢就可以了。中國的外匯儲備，能不花應該盡量少花。這些外匯儲備主要屬于在中國投資的外資企業。外資企業在中國積累的資產與盈利已經超過中國的外匯儲備總額。去煤炭化的間接影響是，中小企業的出口創匯能力，以及對成本非常敏感的加工貿易企業的國際競爭力都會下降，中國企業的出口能力將會大幅下滑。筆者非常不愿意看到的是，2017年中國出口會大幅下降，中國將進入進出口平衡甚至逆差時代。如果真的出現那樣的情形，人民幣被迫貶值是可能的。因為，外資為爭奪有限的外匯將會爭先恐后地從中國撤資。

第四，去鍋爐化的去工業化，有意或無意地配合了美國的“再工業化”戰略。在中國大張旗鼓地冠以“去產能化”的去工業化之時，美國正在千方百計實施再工業化。主流經濟學家鼓吹的“國際產業轉移正確論”，美國政府都不相信了。如果美國政府同意，美國為什么還要搞再工業化?美國搞搞高科技、搞搞金融、印印鈔票不就可以了嗎?這只能證明主流經濟學家的膚淺。盡管全球總體生產力已經足以讓世界大部分人過上物質豐富的生活，但是人類復雜而殘酷的淘汰運作機制，只能讓少數國家擁有商品生產權力。如果中國不主動去工業化，美國的再工業化就不會輕輕松松實現。人類社會商品生產權是一個零和博弈，經濟學家與社會學家目前無法解決這個問題。中國只是暫時經濟低迷而顯現“相對過剩”。中國的人均鋼鐵產量，只是剛達到發達國家水平，而人均鋼鐵擁有量，遠遠達不到發達國家水平。難道中國人只配得上稱之為“世界吃貨”嗎?在別的方面就要自覺地低西方人一等嗎?一個國家的工業生產能力，需要幾代人的積累;一個國家的去工業化，只需要三五年的時間，而且失去后將很難再恢復。俄羅斯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中國人應該好好珍惜自己的工業生產能力!

盲目妄自菲薄，不能真正解決問題。

《方案》中提到了工業燃煤鍋爐的五大罪狀，在筆者看來，就屬于妄自菲薄，只看到中國工業落后的一面，是一種消極的解決問題方式。解決問題，需要用發展的眼光、積極的態度和迅速的行動力。

鍋爐技術裝備落后以及經濟運行水平不高，不少還是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的產品。如同現在還有不少黃標車，正確的做法，是將這些黃標車淘汰掉。政府可以用財政補貼的辦法，鼓勵企業購買更節能更高效的燃煤鍋爐，而不應該“不教而誅”，因為少數燃燒鍋爐落后，就要將全國所有地級市所有的中小鍋爐都要取締。這也反應了國家對燃煤鍋爐的研發投入遠遠不足，堂堂世界第一工業大國，居然還造不出一臺中小型的高效節能燃煤鍋爐。沒有人說小排量汽車低能效，憑什么就認為2噸的小鍋爐的能效永遠不可能變成高效呢?國家完全可以認證合格的鍋爐生產企業，強制工業企業更新換代。每個地區都有鍋爐檢測監管機構，他們完全有辦法提高鍋爐的運行水平。

燃料匹配性差，這個確實是個大問題。中國的煤炭有的含硫量比較高，導致二氧化硫排放比較高。中國的煤炭企業不能再粗放型發展了，筆者不是專業人士，就是比較好奇，我們所有的食物幾乎都有添加劑，都經過處理，對健康無害。我們的煤炭企業以前為何如此懶惰，只要將煤炭挖出來，裝上車運走就能賺大錢?他們為什么不能處理一下，添加一些什么化學物質，將煤塊處理一下，更有利于燃燒，有利于環保?如果因為有些煤炭有問題，就取締燃煤鍋爐，這就好比食品、藥品有問題，政府不去監督生產廠家，倒責怪消費者購買這些不合格產品了。

環保設施不到位和政策法規不完善的問題。《方案》的提出是在新的《環境保護法》實施之前，新的《環境保護法》已經解決了政策法規不完善的問題。對大部分中小企業來講，燃煤環保設施有需要改進的地方，這也是他們不熟悉的領域，這需要政府環保部門更多督導，教育和培訓。鍋爐生產廠家除了賣鍋爐還應該負責除塵、除硫裝置的安裝與使用，保證能達標排放;鍋爐使用者要保證購買合格的煤炭，保證環保設施的正常運轉。總的來講，皮鞭不能只打在鍋爐使用者上，一味地關停、罰款和懲罰并不能真正解決問題，只會留下一個怨聲四起，經濟低迷的壞結局。